辛夷想想如今的政治形式,心道确实如此,但是她这几年接触政治法律,见识增长,又因为关心孟荧仔细了解了这件事的原委。
整理了一下思路,劝解孟荧道:“我在想,方大队长是一名教官,按道理来说只有教学任务。空军作战部临时派他带着一群刚毕业的实习生出战,按理来说本来就是乱命。违抗乱命怎么也不能是死罪的!能不能往空军作战部使使力气。”
她顿了一顿,小声说:“我这两天通过朋友打听了一下,那个空军作战部的副部长姓侯,他在香港有三个小妾,还有一堆孩子,肯定缺钱。有钱就有办法。”
孟荧叹了口气,章辛夷的想法不错,可是……候俊堂为了某些物资公司百分之二十的干股,冒险让本该作战的飞行员运送走私品,结果好几个王牌就这么摔死了,美国送的战斗机也没了好几架,这事闹得很大,属于蒋总/统也按不下的那种。
如果她没有记错,按照原著,北平“七五”学/生运/动一出,美国那边本来就因为战机走私的事情有意见,又知道了民生物资被贪腐。国/府为了给出一个交代,他就会上军事法庭吃枪子儿,再找他一点用也没有,平白浪费感情。
其实她知道,就算自己什么也不做,方孟敖也死不了,亲爱的建丰同志还等着借着他这个利剑来打老子呢,真是恶心,你自己无力对抗贪腐集团,反抗不了封建孝道,倒逼着别人家父子反目。
何况这里面又牵扯到那么复杂的政治经济问题,一个不小心,整个方氏家族湮灭都有可能,就算原著中没有那么惨,那也得崔中石殉道得来的。孟荧虽然心大部分都在六哥身上,但是这辈子活都活了,亲友关爱也享受了,她怎么可能不为别人尽点力?
不得不说,死虎雄伟在,现在纵然不比戴笠在世时的威风,纵然国民党的江山已经有风雨飘摇之势,但是作为目前中国最大的特务机构,保密局的威胁还是叫人胆寒的。
这年头,不管干什么的都是为了吃上饭才贪污啊囤积啊,要是连命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嘴吃饭?所以尽管孟荧改了好几次主意,宫庶还是送来了去南京飞机票,不过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也不由得多嘴一句,“嫂子,您听兄弟一句,万事尽力就好,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六哥说不得还会和你团聚呢。宫庶在心里说。
他自己就是专职“剿/匪”的,太知道上层对于“通/共”之人是多么痛恨了。就自己而言,他也觉得方孟敖该杀,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个不忍那个怕伤及无辜,你干脆找个寺庙出家得了(完全忘了前几天自己还幸灾乐祸地希望方孟敖爆出了空军不打仗去走私的实情)。
但毕竟是六嫂的亲哥哥,还是唯一支持她婚姻的哥哥(其实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方孟敖只是接受美式思维比较多,相对尊重个人的选择),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孟荧心乱,没考虑他话里话外太多含义,道谢之后就先带着辛夷去了南京。在这之前已经先跟孟齐打了招呼,但是等到了机场之后还是发现这位来接机的长兄老了不少,胡子茬都没剃干净,想来孟敖要上军事法庭,大家都急坏了。
到了熟悉的小洋楼,孟齐先介绍了一下情况,“这事……毕竟太过严重,贵表哥咱们也拜托过了,贵家出动了不少关系打听,孟敖前几天还被关押在笕桥航校附近,守备的都是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的人。现在听说要转移去南京候审,我见不到他。案子到还是保密局和党通局在查,恨不得把咱们方家祖宗十八代都翻过来,看和共/产党有没有联系。”
说着他讽刺一笑,“我都被找过好几次,要不是生意上连着那好几家,还有叔父的面子。现在应该已经进去了。”
辛夷有点奇怪,但没多问,孟荧却是知道,孟齐是商人,尽管年前她自己和扬子公司闹得很不愉快,事后孟齐还是圆了人家的面子,让出一些利润接着赚钱。
当然,自从今年四月份各大城市成立了民事调配委员会之后,管着北平央行的方步亭要求家族中人不要跟宋、孔两家有金钱上的来往,孟齐也知道厉害,逐步收缩。
孟荧叹了口气,想要安慰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是就方孟敖的事说:“行吧,哥,你还是避得远一点。党通局我不熟,保密局那边我可以想想办法,至少别叫他们夸大事实。”
孟齐心里极不情愿妹妹再和这些特/务来往,道:“妹妹,我不是泼你冷水。郑……耀先已经失踪多年,人走茶凉,你觉得这些高官还会管你死活吗?还是等叔父那边的消息吧。”宗法意义上,他称呼方步亭为叔父。
孟荧抬眸,道:“哦?老头儿怎么说?”
孟齐忽略了她的戏谑之称呼,道:“父子之亲,哪有父亲不会在这种时节跟儿子赌气的,崔叔这几天正在活动,具体怎么操作的他一个字也不告诉我。”不过这样才让人觉得放心啊。
孟荧说:“那请帮我传个话,让他有空时见我一面。”
孟齐答应了,却听辛夷道:“方大哥,我多一句嘴,你让孟荧去保密局走动一下也好,万一有收获呢。”
孟齐一怔,看着妹妹也是一脸心焦,叹了口气道:“章小姐说的是,还有您别见外。您和胡小姐对我妹妹的照顾,方家感激不尽,您就当回了自己家一样。”
辛夷笑着道:“方大哥才是见外了。再说了,您该相信自己的妹妹才是。”猫有猫道,她都知道孟荧在军统绝不只是一个摆着好看的长官太太,她的哥哥们怎么就是意识不到呢?
孟齐苦笑:“当年抗战,我们还非常相信孟敖呢,结果现在全家恨不得他从没成为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