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严见祝慧慧等人好像听得并不是太明白,便解释道,“李尔王是一个国王,是权威和意志的象征。他的话无论正确与否,都是社会法则。他既然提出了分封土地的要求,那么考黛利娅的姐姐们选择了前者,她们用虚伪的语言将真实的自我掩盖起来,花言巧语、虚情假意的说爱父亲,但实际却与之相反。”
“而考黛利娅选择了反抗,在外力以权威的名声逼她就范时维护了自我的尊严,她坚持认为:不幸得很,我的心我不能把它放在嘴上,我爱父亲,按着做女儿的本分不多也不少。最后导致李尔王大发雷霆,小女儿一无所有。”
“当李尔王被小女儿的两个姐姐剥夺了一切赶到荒原,那一刻,他无疑是极其后悔的,后悔为什么当初会把甜言蜜语的大女儿、二女儿当做是真爱,而把小女儿考黛利娅认作是白眼狼。所以,在表演这一段话的时候,应该重点表现出他的愤怒、迷茫、后悔、伤心、失望等情绪。”
祝慧慧等人都蒙了,“那个……老师,您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怎么了?”
“那么短短的一句话,怎么可能包容这么多情绪,我们就是想表达,也无从做起啊。光是想要表达一种情绪,都快要了我们的命了。”
耿严看向若有所思的林简,“你认为可能吗?”
林简回想起自从她出道以来所扮演的两个角色。
一个是《桃花镇》里与画家相恋的淳朴乡村女孩,另一个则是《锦衣》中和主角敌对的女扶桑忍者。
她当时的表演无疑得到了两位导演的认可。
但是现在仔细想来,这两个角色所要表现得情感还是比较单纯的。
乡村女孩既然能够得到画家的喜爱,自然是因为她的天真、单纯,就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她当时表演的重点也正是放在了这上面。
而那位女扶桑忍者的塑造也并不是太难,和三无少女类似,平日里一贯冷酷、严肃,但是在最后关头即将自杀之际,流露出的对伊正诚的一丝眷念才是让观众最为动容的。
也可以这么说,这两个角色的成功演绎也可能就在于她们本身所要表达出的情绪和情感并不是太复杂,所以一切都在林简的掌握之中。
但是刚刚耿严所说的,想要同时表达出李尔王的四五种纠结在一处的情绪,究竟达到什么程度才算演得好,林简立马有些拿不准了。
这对她而言无疑算是一种全新的挑战。
“我认为可能,但是,需要长时间的学习和体会,凭我们现在的状态估计还达不到您的要求。”林简回答道。
祝慧慧等人刚刚上课的时候心气儿还挺足,经过耿严的一番敲打之后,忽然觉得演技之路漫漫,似乎有一种永远也无法到达彼岸的感觉。
显然,祝慧慧属于那种心气儿起的快,一旦受到了打击落得也快的那种女孩。
“老师,我们还能学会吗?总觉得好难啊。”
耿严点点头却并没有立即回答她们的问话,反而问道,“你们觉得演员属于艺术家吗?”
祝慧慧和其他女孩交流了一下眼神,点点头道,“属于的吧。表演艺术家。”
“此刻你们感受到了无知的痛苦,而无论在哪一个艺术门类,如果不具备这种痛苦,你是不会有什么成就的,尤其是戏剧表演艺术,只有你首先让心灵备受煎熬,才能获得创作的乐趣。”
林简眨了眨眼,是啊,她过去是不是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基础,就缺少了一种对表演艺术的敬畏之心呢。
也难怪她在看了吕妍希的那一期《演员》综艺节目之后,会觉得心里没底。
她的演技虽说自认为还不错,无论出演哪种角色都不会发慌,但是一旦上升到pk层次,和对手面对面地秀出演技,如果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无论是导师还是观众的天平绝不会向你倾斜。
《演员》的表演形式和舞台剧、戏剧基本相同,压根没有cut这一说,你在台上没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一旦表现有所失误就会意味着失败。
所以,这也正是她寻求导师帮助的重要原因。
如今看来,她这一次没有白来。
耿严的很多观点就好像让她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通往演技顶峰的大门。
“为了让你们能够保留一点信心,我首先做一个肯定的回答,如果你们能够按照我的办法坚持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攀登到顶峰。不过,这个过程却是非常艰难的,甚至短时间内并不会见效。”
“林简,你作为一个小有成就的演员,我来问你,你认为表演是什么?”
林简回想起她所上过的那些课程,过了一会儿才道,“表演艺术是通过人的演唱、演奏或人 体动作、表情来塑造形象、传达情绪、情感从而表现生活的艺术。”
耿严摇摇头道,“那是教科书上的定义,你的理解是什么?”
“表演就是短时间内成为另外一个人,以他的生活背景、当时的情绪为基础,展现这名角色的风貌。”林简答道。
祝慧慧等女孩看林简的表情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她们最初以为林简只不过是和她们一样的初学者,但是从后来她的表现来看,这个女孩很有可能是已经出演过什么电视剧的三四线演员,否则也不会有那么深刻的感悟了。
“你的回答基本接近本质了。我认为,表演就是通过艺术手段再现人类的精神生活。而精神生活并没有实质,只能通过启发或者想象才能得到。把这些并不存在的东西从内心培养起来,这正是我们开设表演班的目的。”
祝慧慧都是一些二十岁左右对成名怀抱梦想的女孩,她们花钱报班,虽然也是为了成长,却有一种急功近利的心态,如今听到耿严似乎越来越玄乎的话语,她们不由得泛起一种成长之路遥遥无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