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允熥说道:“证据很完备,口供也和证据合得上,看来可以定他们的罪了。”
然后允熥抬起头对他们说道:“你们觉得,到底该如何定罪?”
茹蟐斟酌了之后说道:“陛下,既然涉及附逆案,严震直当处以凌迟之刑,其未分家的亲人当予以流放之刑,其余亲人也各自牵连。其他涉及附逆案的官员也照此办理。”
“不涉及附逆案的官员,臣以为不宜重处,本人各自贬官、流放即可,不宜牵连家人。”
允熥又问其他人:“秦松,郭洪涛,你们两个以为呢?”
秦松说道:“陛下,臣以为茹尚书言之有理,不如就采用茹尚书的办法。”
郭洪涛则说道:“臣以为茹尚书所言有些轻了,对于涉及附逆案的人,除本人凌迟之外,族中已有功名之人当削其功名,家族之中与本人关系密切之人成年的均处死。”
“不涉及附逆案的官员,也当全家流放边疆。其余族人不重处也就罢了。”
允熥站了起来,在殿中跺着步子走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严震直身为正二品高官,也曾为大明立下功劳,朕还是觉得最好给他留些体面,就不对其施以凌迟之刑了,斩立决即可。其他涉及附逆案的官员也照此办理。”
“但是郭洪涛说得对,也不能太过轻纵了。所以族中之人,一门之人处以流放,全族之有功名的人削去功名。另外,这些涉及附逆案的官员家族,全族三十年不得参与科举,不得入学国子监!”
茹蟐顿时一脸惊讶的看向允熥,随后转为了后怕;秦松也是有些惊讶的看向允熥;只有郭洪涛先是有些惊讶,不过马上就转为了佩服。
允熥这一招太狠了,不许科举也不许入国子监,这是断了未来三十多年这些家族的人当官的希望啊!可以说,这是仅次于满门抄斩的严重处罚,可以与全族流放相提并论。估计严震直宁愿自己被凌迟处死也不愿意家族有这样的处罚。
允熥接着说道:“除此之外那些没有涉及到附逆案的官员,族中有功名之人削去功名,本人流放。倒不必禁绝科举。”
“你们以为如何?”
虽然允熥这话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大家又不眼瞎,岂能看不出来允熥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只不过随口问一句而已。所以他们三个都马上说道:“陛下的处置非常恰当,臣等无其他意见。”
允熥于是笑道:“那就这样办吧。苏友学,按照朕刚才的意思拟旨。”
在苏友学拟旨的时候,茹蟐又说道:“陛下,除此之外,那些鼓动串联的人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茹蟐是一个很记仇的人,而这次因为涉及的三个衙门之中只有他是文官,所以来他们家门口堵着的人最多,把他骂的也最惨。所以此时他当然要提到这件事情,让允熥处置他们。
允熥却也冷笑道:“皇爷爷当年在位之时,虽然不像生员那样禁止国子监的学生上书言事议论朝局,但是既然不是在朝的官员也不应该多嘴多舌。”他也对于这些人十分不满意。
“苏友学继续拟旨,为首那人,朕记得是叫做方什么的,朕听说他口才不错,就让他去三佛齐教化蛮夷去吧。那几个和他一样上蹿下跳的,一起去三佛齐为学官。算啦,还是让二十一叔去安排他们吧。不过记得,让他们带上全家一起去。”
茹瑺露出了笑容。去三佛齐,即使是为官,但是也比流放还惨,还不如流放,他当然满意。
“至于其他人,统统从国子监开除,并且以后永远不能进入国子监。”允熥总算是留了一条活路,没有完全封死他们为文官的道路。
还有,允熥自己又想起了什么:“他们竟然在金吾前卫都安插进去了人,但是这十几年都没有怎么用过,真是够隐忍。”
“这个安插进了金吾左卫的叫做文辉的人也是非常了不起,在金吾前卫二十年竟然丝毫不露马脚。”
“因为他们太能忍了,朕决定不处死文辉,但是将他终身监禁,并且每日只提供给他有毒的水,他如果不喝必死,喝多了也死,只能够喝一定量的水才能即保证不渴死也不会被毒死。朕倒是要看看,他能够这样忍耐多久。”
允熥对于这个人是饱含着恶意。他对于自己最亲近的军队竟然有这样一个人十分愤怒,所以决定有失皇帝体面的这样处置这个人。
‘还有这个曾经当过户部尚书、当年安插他进来的人,他要是还活着,朕一定肯定不会放过他!’允熥想着。
允熥对于这些应该处置的人统统处置完毕,苏友学拟的旨又让允熥看过没有问题之后,允熥拿出刚刚回到皇宫的传国玉玺,在圣旨上盖上了鲜红的印章。
不过旋即允熥就又收起了传国玉玺。允熥只不过是今日第一次拿到传国玉玺有些好奇,所以才使用它盖一份旨意,像传国玉玺这样其实可以归类为文物的玉玺,允熥以后不会轻易使用的。
茹瑺与郭洪涛先后告退。之后看着苏友学去传旨的背影,秦松对允熥说道:“陛下,这下子这些人都处置完毕了,陛下可以过一个轻松的好年了。”
允熥也笑道:“朕之所以一定要在过年之前解决他们,就是为了过一个好年,朕可不想心里憋着这件事情的过年。”
秦松躬身笑道:“那臣给陛下拜个早年!”
允熥也笑着答道:“多谢爱卿了,朕也给爱卿拜个早年。”
之后他们二人又说了几句话,秦松告退离去。
允熥也返回了后宫的坤宁宫。
但是允熥心中却仍然有些难以宁静,也不知是为什么。
在坤宁宫中,熙瑶一边陪着允熥说话,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确定他心情应该还不错烦心事应该已经处置完毕了,于是拿出来一份文书说道:“夫君,这是今年根据去年上元节的情况拟定的宴请和皇宫的布置,若是没什么问题妾就让他们去按照这个准备去了。”
允熥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对熙瑶说道:“这里,我打算今年多安排一场宴请,不用太过于铺张,人数也就是十几人。”
熙瑶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这一条,说道:“妾知道了。”
允熥忽然有些好奇:“这宫中的收支账目,是怎么记得?”
熙瑶答道:“夫君,宫里的记账是与外面一样的,以收、支记账,每月、每年汇总的时候则以入、出记录。”
“不过宫里不像是朝廷税赋的种类很多,宫中只有皇庄、库银这两种钱财来源,所以‘收’记录起来容易。”
“但是‘支’因为宫里的开支用途也很多,所以也很繁杂。”
允熥接过听乐递过来的一本账目,随意的翻看着。熙瑶有些紧张的看着允熥。她怀疑是不是谁给她在陛下面前下眼药了,要不然陛下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关于账目的事情?
但是允熥却又没有查账,只是这样随意的与熙瑶说着,账目也是让她随意的选择了一本,却又不像是有人下眼药。
她真的是误会允熥了。允熥只是对于宫中的记账有些好奇而已。他可是曾经的会计专业毕业的,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些知识该忘得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仍然对此算是比较专业。
他刚刚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专业,于是就要看一看宫中的账目如何。他虽然大多数知识都忘记了,但是基本的原理还是记得的,想着要不要依照前世的规矩对记账进行改变。
他正想着,忽然发现有一条账目有些不对。允熥指着这一条对熙瑶说道:“熙瑶,你看这一条,是不是有些问题?”
“去年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好像一到六月份的这一项开销连这三成都没有,宫中这一项的银子还有些结余,怎么下半年的开支这么多?”
熙瑶说道:“夫君,这是因为下半年叛乱的时候,宫里因为内外严守的关系,开支多了许多,正好这一项还有结余,所以妾就命人在这一项里列出了开支。”
“等到明年的时候,妾就打算削减这一项的开支,让他不至于有太多的结余。”
允熥想了想说道:“我好像是听过这样的法子。”
熙瑶说道:“这是当年户部的徐尚书采用过的法子。”
允熥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熟悉。”
但是随后允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了过来,继续与熙瑶谈论着账目的事情。
然后几个小家伙上自习归来,允熥又逗了一会儿这几个小孩子,与他们一起吃晚饭。
不过允熥在吃晚饭之前吩咐了王喜一句话,然后王喜这一天剩下的时候一直没有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