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弘历的左性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老爷子龙御归天,这无论是于国于民都是一件顶天大的大事,可是在这上至皇家下至民间皆服于国丧的同时,除了大行皇帝身后的诸多事宜之外,新君登基等事项却也马不停蹄的被提上了章程——
比起雍正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心腹大臣以及自家兄弟那直白又推心的言辞,正式发下的明诏显然要官方且精简得多,只是即便如此,底下人面上也依照圣训皆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却并不代表他们就都是傻子。
先是宗室王爷并位居大学士的张廷玉鄂尔泰二人,被连夜宣召入宫,久久不见其出,后又封闭了九门,连带着宫中禁军并步军营也跟着有了动静,在这般一系列动作之下,只要脑子长在脖子上的,就没有哪个会不明白这是要变天了,自然是半点都不敢错开神去,心里眼里更是抖有志一同的紧盯着紫禁城之中的动静……见到老爷子所下发的明诏并不仅仅是遵循一贯的旧例,来来去去只那么几句套话,反而语焉不详之处颇多,心里哪能会没有一点计较?
如此,就是雍正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皆考虑得周详,该留的后手也一个不少,但无论是前朝亦或是后宫,却仍然是搅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风浪——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以新君而立的弘历。
按理来说,如今他虽然还并未行登基大典,正式登上皇帝的宝座,可有着那板上钉钉的传位诏书,以及下发到各省各地的明诏,他都理应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人,再无人敢逆其锋……只是不说他,就是猛然被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给砸中的弘昼等人,却也是怎么都没想到,老爷子竟是会在临终之前还玩出这样一手。
真真是打脸打得生疼!
从太祖太宗那会儿至今,大清并不是没有过设辅政大臣,共襄政务的先例——稍微远一点儿的,有在世祖朝前期独揽朝纲,位居叔父摄政王的多尔衮,而近一点儿的,也有圣祖朝初期的索尼等四大辅臣……可是有一句说一句,世祖圣祖继位之时才多大年岁,如今的弘历又是什么年岁?二者能够相提并论?
更何况,入关至今,大清连百年都还不到,多尔衮和鳌拜的教训也还在眼前,老爷子向来就是个极为精明的,绝不会不知道一个没弄好便会掀起一场大风浪,可是临到了了,却竟是宁愿花心思在宗室和权臣之中各选其二,做一番平衡,也始终未打消这番念头,很是坚定的立下了辅臣顾命大臣……其中种种,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是老爷子不放心新主子了。
弘历心里很是憋屈。
身为皇家人,身在这权力的漩涡之中,从小摸爬着长大,见多了跟红顶白,看多了污糟算计,渴望权力早就成了一种本能,再加上做了这么多年的二把手,看着那仅有一步之遥的皇帝宝座,就是再有着圣祖太子爷的教训,就是再知道自己应该谨小慎微,听着底下人那句句阿谀奉承的费心讨好,以及无论前朝亦或是后宫之中,他人多是在他面前伏小作低的模样,弘历那本就不算坚定的心智,自然也就跟着活络了起来——
看着自家皇阿玛的身子快速的衰败下来,最后在自己眼前驾崩,弘历有身为人子的伤心,可是再怎么着,却又到底都比不上他那打心眼里盼了这么久的天子之位……即便因着雍正的临终遗训,明里暗里的削弱了自己的权柄,可是他到底是被雍正压制了这么多年,平日里就没少担心吃了排头去,如此,比起眼下里终于一朝扬眉吐气,翻身做主,便实在是不值一提。
反正哪朝哪代能没得几个权臣?就是皇阿玛继位的时候不也有着隆科多和年羹尧?来日方长,自己得了权势还怕压不住他们?
只是弘历虽然想方设法的宽着自己的心,可该存的疙瘩却是半分都没有少。
看着以往只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全然一副无心朝政的弘昼,如今也得了实权,有了不少人在眼前奉承讨好,弘历陡然的有些不悦——
皇阿玛,您就这般不待见儿子,竟是要处处要与儿子为难?
跪在乾清宫中,看着眼前雍正的灵柩,以及听着不绝于耳的哭声,弘历面上一片恭敬,但低垂着的眼眸之中却是飞快的闪过了一丝不甘——
“姑爸爸那儿可好点了?”
皇后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为着日后着想也没少跟景娴一起扒拉着套儿算计雍正弘历两父子,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乐见于这个与自己同舟共济几十载,方才还拉着自己的手句句推心置腹的人,就这样快的撒手而去……
想到雍正临终之前,为自己将诸事安排得极为妥当,皇后心里很是难受,往乾清宫跑得便很是勤快,哭起灵来更是发自于真心,有感于铭内,如此,再加上近日来里头越发的闷热起来,且她自个儿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一来二去之下,身子骨自然就有些顶不住了。
景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且不说眼前的事儿一茬连着一茬儿,让她有些□乏术,压根不能像上回儿那般将心思全然系在启祥宫上,就凭着眼下里老爷子刚刚驾崩,宫中气氛很是紧张凝滞,她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儿上出去裹乱,更别说还得跟着大流一日到头的扎在乾清宫之中……只是她虽然只能眼睁睁的干看着着急上火,可好在皇后自己个儿争气。
“娘娘虽然精神头儿还是有些差,可进得却是比前两日要多些了,御医也说再将养个几日,便能够大好了。”
皇后心里确实是悲痛,可是与此同时却也不敢忘记雍正的临终嘱咐,知道眼下里怎么都得撑下去,配合起御医卯足了劲,花足了心思的调养,折腾了几日之后,身子骨到底是好了起来,让宫里宫外的人都好不大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帝后情深虽是美谈,可如今本就正值国丧,若是还前脚刚没了一个,后脚另一个又不好起来,却怎么的都不是什么好兆头不是?
总算是有一件儿好事。
景娴揉了揉眉角,心里喟叹了一声,打定主意等闹过了眼前这一阵,再好好宽解宽解皇后之后,便疲惫的暂且揭过了这一茬儿——
“富察家可有什么动静?”
景娴本就是因着弘历那厮尚未登基,以后还说不准有着怎样的变数,为了长久的利益着想,才暂且与对方同坐在一条船之上,可眼下里一切尘埃落定,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结儿自然就跟着不解自破,让她放开了手脚,而此外,再加上她本来还对此时自己和皇后的根基尚未牢靠,怕以后有些站不住脚跟的那些个担心,也被老爷子临终之前留下的那么一手,给尽数的扭了过来……如此,此时不谋还更待何时?
“福晋的本家倒是没什么动静,可是马齐伯爷那儿却有些子动作,再加上这辅政大臣之一的履亲王的福晋又是出于他们家……主子,咱们要不要……”
“大可不必!”
“……呃?”
转到正事上头,景娴的心思便由不得不多——依着上一世的记忆,虽然张廷玉和鄂尔泰二人都是忠君之人,而原本应当在辅政之列,这会儿却被莫名其妙被自家十二哥给替换掉的果亲王,以及庄亲王也都是醒事之辈,压根没敢受这个名头,等弘历刚一登基理事便都连推带求的给推了出去,可是如今跟到会儿到底不同……就凭着老爷子那般郑重其事的托付,以及下发的明诏,还有这到手的实打实的权柄,他们就压根不会,也不能将这个山芋给推出去。
“张廷玉鄂尔泰,并履亲王和庄亲王可都是经了两朝,如今到了第三朝的老狐狸,他们的资历摆在那儿,本事摆在那儿,权柄摆在那儿,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蠢到只看眼前的去跟上头作对,闹得个风光一世,最后不得善终?”
“……主子的意思是?”
“他们如今有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新君尚未正式登基,且皇子们又都还小,以后的日子这样长,他们大可不必去挑选什么阵营,咱们也压根给不了他们更多。”
“与其赶在他们这会儿正是风光,上赶着奉承的人正多的时候,去卖个没什么用处的好,倒不如静待其后……”景娴敲了敲桌案,目光有些深沉,“更何况,马齐如今也有八十好几了,且富察家新一辈又还尚未有出彩的,让他们暂且去折腾折腾又有何妨?”
“可……难道咱们就什么都不做?”
“前头这些个人脚跟子都已经在前朝站得稳稳的,咱们一时半会儿间根本就拉拢不过来,可是五爷……”景娴笑得别有深意,“这会儿不正是咱们雪中送炭,帮着他渡过这道泥江的时候么?”
“主子是说……”
容嬷嬷在景娴身边这么多年,虽然在这盘根深错的前朝之事上头还有些拿不准,可一听自家主子这透出来的话头,却到底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眼前更是陡然一亮,只是还没等她转过神来说上什么,却被外头突然传来的一阵很是急促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这是怎么了?
看着方嬷嬷一副面沉如铁的模样,景娴和容嬷嬷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有疑问,可还没等她问出口,方嬷嬷却是径直的走了过来,用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飞快的将刚从皇后那头传来的信儿说了一遍,听得她们二人目瞪口呆——
“你说……皇上,皇上要将寝宫移至乾清宫?”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以为小钳子尊的能够大权在握咩,漏漏漏,我又不是他亲妈车轱辘!
ps,捂脸,乃们是不是想问说好的加更呢……我绝壁不是坑爹坑娘坑全家的货,只是过年的事情真的比想象中多(为毛以前没觉得有这么多亲戚要走)我会补上的,尊的,乃们要相信我QAQ看我真诚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