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自我从孤儿院来到爸爸家,还没做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事。
一个左腿上打着厚重石膏,身穿蓝条纹病服的女人,两条瘦弱的手臂在这个时候竟然迸发出平时根本达不到的力量,把比真实体重多三分之一的身体从床铺挪到床边的轮椅上,除了磕碎一点点石膏,其他的毫发无损。
如果我的双手有空,一定要狠狠鼓掌一分钟,为自己这份勇气、这份魄力喝个重彩。只不过它们一刻都没得歇息,掰着车轮左摇右晃往前飞驰。
第一次坐轮椅,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几次差点撞上提着尿袋颤颤幽幽走在前面的老人,埋头把病人的呕吐物扫进撮箕的清洁工,和推着推车到每个病房派发杂志的阿姨。
“不会坐轮椅就别坐,现在的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腿都弄成这样了还出来乱晃,你不要命别人还要命呢!”派发杂志的阿姨在成功躲开我连续两次无限摇晃追击后,把推车往雪白墙壁上狠狠一摔,叉着腰指着我破口大骂。
“就是,我年龄都那么大了,经得起你这么撞吗?到时候把我撞倒了,千万不要跟那什么媒体说我是个碰瓷的,讹你钱!”一急之下,老人的尿袋里的黄色液体竟然比原来多出了几十毫升。
“真是的,烦死了!”清洁工不知道撮了多少下,那些白的、黄的混杂的一滩呕吐物就是撮不进撮箕,她气得直接把撮箕往地上一丢,那些呕吐物像洪水一样四散漫开,臭味熏天。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慌张张道歉,轮椅又往前溜出三米远。还好这边的病房走廊上人很少,我才有机会调整座椅高度,使得自己的出行稍微稳当了些。
这边是电梯和厕所,我寻思着到底是坐电梯下楼还是去厕所里躲几个小时,估摸着宋皓走了再回病房去。
我很想马上回家换个衣服,然后跑到公司把秦深深从我的位子上赶下来,再给卫兰几巴掌,但是毕竟腿已经成了这样,我可不想出什么意外把自己摔死,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叮铃——”一声过后,电梯门开了,我看见电梯里站着一群人,其中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和一个穿蓝色阿玛尼衬衫的男人正拨开人群走出来。
“皓子,我跟你说,等下要介绍给你认识的小姑娘是我小时候的玩伴,而且人家又生着病,你可要给我留点面子,好好跟人家聊聊。”
“好咯,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好哥们的份上,我才懒得理这些事!”
“知道你这个人够义气!来,这边走。”
宋皓被程凯拉着往我刚才来的方向去了,可是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一样,猛地回过头来,我被他一吓,拉着刹车的手阀一松,轮椅顺着由地势飞一般地往厕所里滑去!
风呜呜在我耳边刮,那一瞬间,我吓得心脏病都快要出来了,还好最后及时刹住后轮。我拨弄着轮胎,颤颤巍巍地躲进最里边的厕所里。
在厕所里,我不断地回忆宋皓回过头来那一瞬间的眼神,混杂着震惊、不解和玩味。他一定看到我了!他不会跑过来找我吧?我只能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