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给我站住!”身后传来起李蓓娇糯中带着愤怒的泼叫,还没来得及回头,却见她三步并走两步追了上来,死命拽住李司机身上的斜挎包。
这时候是八月,雷阵雨狂怒地下了十来分钟,便已经雨过天晴了。原本炎热无比的海边送来阵阵凉爽的风,清新的空气让我满腔的怒气消减了不少,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眼见太阳已经坠山,海上的天空是最浓稠的墨色,没有月亮星辰,如果不是海滩上隔三岔五立着照明的路灯,我一定会时不时踩进白天玩耍的小孩挖的一个个沙洞里去。
我留意了脚下积水的沙洞,不代表别人也会留意,李蓓拽住斜挎包的瞬间,一只脚却已经踩进了个半米深的沙洞,我感觉有人在我腰上死命拽了一把,紧接着,李蓓、李司机和我都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
我无疑是最惨的,湿漉漉的头发上沾满泥沙,一边脸磕在地上,飞溅的泥水从我嘴里钻了进去,那带着尿骚味的味道让我一阵恶心,哇哇”连吐了几口口水。李司机也没好到哪里去,主要是刚好走在李蓓的右前方,而泥水刚好统统往他这个方向飞溅,弄得他头发、脸上、胸前都脏兮兮的,擦都擦不干净。
李蓓倒还好,没有弄脏太多地方,但是她已经把李司机身上的斜挎包稳稳当当地拿在手中。
她飞快把包打开,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顿时眼睛都笑弯了,李司机一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李蓓从地上爬起来,手指指着李司机,洋洋得意地道。“好啊!我就说你的包怎么胀鼓鼓的,原来真的偷了我的钱!你这个老流氓,不但占我便宜,还偷我钱,想走?没门!跟我去警察局喝茶去!”
“不是啊,小姑娘,这钱不是我偷的,是我在沙滩上捡的,大不了我把它还你就是了,你不要带我去警察局啊!”李司机一张皱巴巴的脸此刻满是愁容,语气中也充满了哀求。
李蓓不依不饶地说,“我管你是偷的还是捡的,反正这些钱是在你包里发现的,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去警察局,有什么话跟警察叔叔说去!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不把你这个又占人便宜又偷钱的老流氓抓关上个十天八天,我就不叫李蓓!”
李司机顿时慌了神,拉着李蓓一连串地说好话,就差跪下来求她了,李蓓却是一直横眉冷对,还狠狠地甩开李司机的口,并且向他脸上狠狠吐了口口水。
在李司机哀求的话语中,我得知他还有个二十多岁的痴呆儿等着他回家照顾,怪不得下车的时候我叫他等一等我,他那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回想起之前在海里看到李司机直接把钱捡起塞进包里一幕,我心里有些发凉,如果李蓓不提钱的事,我都要忘记了,这个李司机确实有把这么多钱占为己有的嫌疑,但也仅仅是嫌疑而已。
他等了我老半天,见我还没回来,宁愿亲自跑到海边来找我,也不直接调头离开,说明他还是蛮讲信用的。更重要的是,涨潮时浪头那么大,他竟然完全不顾生命危险跳下海里来救人,这种人,说是流氓小偷我一点也不信,也许他拿走钱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想到这,我冲过去拉开李司机,恨铁不成钢地说,“李师傅,你干嘛要跟这种人求情啊,你拿走钱还不是为了找失主?再说,如果当时你没有把钱放到包里,难道就让它被海水冲走吗?有些人真是好笑,这钱也不是她的,她还口口声声说别人拿了她的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不是个保姆,是个富家小姐呢!”
我承认,我说话确实过了点,但是这都是被李蓓气的。
果然,李蓓立刻气得脸都绿了,她瞪着我,气势汹汹地说,“郑晚,你搞毛啊!我迟早是程凯的妻子,这些钱迟早都是我的,你不要,还不准别人要吗?”
我耸耸肩,冷笑道,“这么说来我不准你还能不要啰?”随即转向李司机,指着他说,“我看不惯的是人家李师傅好心好意把钱给你捡起来,想着去找失主把钱还给他,你倒好,非要赖人家是小偷,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哦,对了,李蓓,你不是要去警察局吗?那好,我们一起去啊,当场对质看我们谁能说过谁!别以为警察局是你家,你想赖人家是小偷警察叔叔就会信你。你不是有三寸之舌吗,看我不把你剪成两寸,还让警察给你安一个扰乱执法的罪名!”
我说话的时候,她目光有些躲闪,看来是被我的话震慑到了,但是仍然嘴硬地嚷道,“走就走,我还怕你了?车停在哪,一起开过去啊!”
“走呀。”我看见李司机站在原地不动,一双浑浊的眼睛闪过复杂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我很是不解,走过去拍了怕他的肩膀。
李司机突然扯着我的衣袖跪了下来,声音嘶哑,像哭丧一样一通嚷道,“我不去警察局,姑娘,求求不要带我去警察局。”再看那张脸,眼泪鼻涕一把流,各种液体交织混杂在一起,模样别提有多脓包了,跟之前跳海救人时的他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
“怎么了?”我伸手想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却死也不肯起,非说除非我不带他去警察局,他才肯起来。
这还是个四十多岁男人该有的样子吗?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正惊诧于李司机前前后后性格180度的转变,李蓓阴阳怪气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呵,看他这么怕去警察局的样子,八成是才从牢里逃出来的罪犯吧?让我猜猜,是盗窃犯还是抢劫犯?或者是强奸犯?杀人犯?”
话音刚落,李司机松开了我,“啪”地一声站了起来。
昏黄的路灯下,那双斜吊眼陡然变大,瞪得滚圆,眼里闪过的寒光锐利得像一把钢刀。“李师傅,你……”我张大了口,刚想要说话,他却立马转过身去了。
迈着大步朝李蓓走去,速度那么快,可这过程中他的身子晃都没晃动一下。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身板虽然瘦小,但是那浅灰色t恤紧紧包裹着的条条鼓起来的肌肉,绝对可以证明他是一个练家子。
司机一般都是坐在出租车上招客的,一天可能有十多个小时坐在车上,而他的身材这么刚猛,绝对不是坐在车上就能练出来的。那么,他难道真的是刚从牢里逃出来的罪犯?我瞬间慌了。
转眼间他已经停在李蓓面前,他的个头高出李蓓一大截,要捏死李蓓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李蓓看样子也是怕了,她不停地往后退,可是当“李司机”怒喝了一声“站住”,她立刻定住了脚步,惊讶地张着嘴,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叫李蓓?很好啊,我的儿子也叫李贝。”“李司机”发话了,声音很沉,沉得有点吓人。
“……”李蓓一脸茫然的表情,她估计是不知道“李司机”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我也一样。
“我装得这么好,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刚从牢里逃出来的罪犯的?”“李司机”的话一出口,李蓓的脚都软了,她张大了嘴,嘴里几乎可以装下一个鸡蛋,眼里也是震惊不已。
“我我我……我乱说的,我不知道你是刚从牢里逃出来的……”李蓓慌忙摇头,连忙摆手,她紧张得张口结舌,想往后退又不敢退,只得连连回头。
我的心情和她一样,真想撒腿就跑,可是脚上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一动也动不得,全身酥软得好像一团棉花。
“我不信。”“李司机”摇摇头,声音依旧低沉。说话间,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猛地叫了一声,“过来!”
我立刻变得六神无主,脑袋里乱成一团麻,不知道要不要听他的话走过去。可是又想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好像也不是个不讲情面的人,就算是要算账,应该也算不到我的头上来,干脆听他的话过去吧,没准只有乖乖听话才能逃过此劫。
想着我就拖着两条酥麻的腿,慢慢地朝两人的方向挪了过去。
当我走到他身边,他看了我一眼,满意地点点头,那眼神似乎在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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