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追过去,没追几步就觉得体力不支,迈不动脚步。
她扶着墙壁折身回来,埋怨道:“你就不能好好跟人家说话?”
盛朗熙挑了一下眉,站起来扶着她重新坐下:“不能。我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
苏宴猛地抬头看他,死缠烂打,蛮不讲理都是她的强项,他否定别人,岂不是也在否定她?
“你除外。”盛朗熙补充道。
苏宴噗嗤一声笑了。
……
H国H市大,大雨下了整整三天还未曾停歇。
内阁部长盛子清家后院的仓库里,盛笑笑被其父关了整整三天,她目光呆滞的坐在一张废弃的书桌上一动不动,如雕像一般。
她的唇角、额头均有淤青,整过的鼻子有些歪斜,青春靓丽不再,浑身上下弥漫着萧索颓废的意味。
仓库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迅速淹没在哗哗的雨声中。
盛子清举着一把大黑伞从雨夜中走进来,他进来之后,收了伞,甩了甩上面的水渍立在门后,走过来,态度冷漠的看着盛笑笑:“你想起来没有?把兵符到底给谁了?”
本来是波澜不惊的强调,到了最后几个字,却带着冷肃的寒意。
盛笑笑缓缓的抬起眼皮,朝他看了过来,上扬了唇角,讥讽的一笑,眼底是无所畏惧的冷漠。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我不记得了,不记得的了!”
碰上盛子清逐渐冷却的眼神,盛笑笑微抬了下巴,一副倔强的样子:“怎么?还想让你那些狗腿子打我?”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冲到盛子清的面前,疯了一样咆哮:“打啊,让他们打死我!这种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应该很有经验,我妈不就是被你推下楼梯致残的吗?……你最好打死我,不然我活着出去后,一定向全国人民揭穿你的真面目!”
盛笑笑的眼中带着仇恨的火焰,恨意把她的理智灼烧,从盛子清让五大三粗的家奴往她身上泼凉水,用火钳威胁她说出兵符的下落时,她就知道,她跟盛子清的父女关系彻底完了。
他不再是她的父亲,她不再是他的女儿,他们将成为最熟悉的仇人。
盛笑笑恨盛子清,恨白露,恨一切盛家的人,更恨自己也是盛家人的身份。
愤怒之下,盛子清噌的一下举起了右手,在手掌马上快要扇到盛笑笑的脸上时,他忍住了。
手臂缓缓的垂下,他眼底的犀利渐渐退去,被一种哀伤的痛楚代替,他长叹一声,向前走了几步,靠在盛笑笑刚才坐的位置桌角。
“笑笑,我知道,因为你母亲的事你一直都很恨我,但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对,我想做总统,想登上最高权利的宝座。不止是我,试问天下哪个男人不想成为人上之人?你说我有野心也好,说完贪心也罢,这都是一个男人的抱负,理想。……做为我的妻子,你母亲不但不支持我,在得知我的全盘计划后她反而要向盛朗熙高密!我是他的丈夫啊,她怎么能这么做?”
盛笑笑冷嗤一声,眼神像是结了冰一样泛着寒意:“当年你明知她爱慕的是大伯,却要强娶她为妻,个中原因,恐怕只有了你自己最清楚!”
“胡说,你母亲心有所属的一直都是我,是你大伯为老不尊诱哄了你母亲!”
提起当年的事,盛子清仍止不住愤懑,所有的女人都爱慕盛子远,他盛子远除了长的好点,还有哪里比他强?
他恨盛子远,他身上的光芒太耀眼,才让他没有施展的机会。
他就像月亮旁边一颗黯淡的星,虽也能发出璀璨的光却终日被月亮的华光所覆盖。
盛子远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也去喜欢,盛子清生了儿子,他也想要儿子,只要是盛子远拥有的东西,他都想夺过来。
盛子清像是盛子远的影子,复制了他的一切,却独独享有不了他的光芒。
盛笑笑冷冷的看着这个半辈子都活在算计中的父亲:“他诱哄了你的女人,所以你也要把他的女人勾到手?”
“我……”
“既然要报复,为什么不去勾引陆则安,她才是大伯的正妻,而去跟大伯身边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牵扯不清?”
面对盛笑笑的质问,盛子清无语应答,脸上显出几分尴尬之色,缓缓的垂下了头。
盛笑笑冷冷的一笑,向前走了几步:“你现在知道跟大伯的差别了吗?他能为一个普通人家的陆则安力排万难不惜舍弃亿万家产,也要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而你,怕被人诟病,怕白露的身份带给难堪,只会躲在没人的角落用下三滥的手段跟她交媾却不敢承认你对她的感情!”
“啪!”的一声脆响,盛子清一直隐忍着巴掌,最终还是扇到了盛笑笑的脸上。
“我是你的父亲,你没权利这么说我!”
盛笑笑顶着一张印有手指印的侧脸,步步逼近盛子清,眼底是冰冷的嘲讽:“你还知道是我的父亲?呵,你昨晚让那些人朝我脸上挥拳头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是我的父亲?”
盛子清看着这个令他越来越陌生的女儿,他越来越困惑,他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小时候乖巧又懂事的女儿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闭了闭眼,颓然的坐到满是灰尘的旧椅子上,挥了挥手,放缓了语气说:“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太着急了,我向你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恢复成以前对盛笑笑慈爱又温和的神色:“你告诉爸爸,你从密室里偷的兵符放哪了?或者给了谁?那个东西对爸爸非常非常重要,没有兵符,我们家就完了,你再也穿不上限量版的衣服跟鞋子,再也不能乘坐私人飞机去度假,也不能跟朋友举办顶级的奢华派对……”
盛子清看着盛笑笑,声音继续放轻放柔:“你想失去这些吗?”
盛笑笑淡笑着摇摇头:“不想。”
“很好。把兵符交出来,爸爸给你买辆新车,玛莎拉蒂不是出了新款跑车,我就给你买那一款怎么样?”
“好是好,但我真不知道所谓的兵符在哪。”
盛子清猛地站起来,右手狠狠的掐住盛笑笑的脖子,把她逼到盛放杂物的墙角,眼底是肃冷的寒意,恶狠狠的说:“家里的监控都已经显示你把东西拿走了,你还死不承认,难道真要我痛下狠心,你才迷途知返么?”
盛笑笑被掐着脖子,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挣扎着,反抗着,眼中的恨意一点点演变成绝望。
她绝望不是因为自己马上要死了,而是因为有盛子清这样一个父亲而绝望。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生在一个普通人家过普通的日子,也不要生在豪门大户权势倾天的盛家过屈辱的生活。
“你……杀了……杀了我吧!”盛笑笑苍白着脸,努力的从嘴里吐出这么几个字。
盛子清的手臂青筋暴起,眼底杀意顿起。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想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中年管家淋着雨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老爷不好了,夫人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盛子清眸色一凛,看着自己的手以及快要窒息的盛笑笑,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急忙后退几步,难以置信的盯看了盛笑笑几秒,慌乱的解释:“对不起笑笑,爸爸犯病了!”
“快去看看我妈怎么了?”盛笑笑冲她大吼。
盛子清如梦初醒般迈开脚步,急急的往外走,当发觉盛笑笑跟着他即将出了仓库的时候,他紧蹙眉头,反手用力把盛笑笑向后一推,面无表情的叮嘱管家:“把小姐看好,在她没说出兵符下落之前,不得放她出来!”
然后是仓库重新落锁的声音。
盛笑笑又被关进了仓库。
她用力的踢打了几下库门,借着后院院子里微弱的灯光,她看着盛子清孤独又决绝的背影,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犯病?哈哈,真是不错的借口。
所谓的狂躁症,难道不是潜藏在他心底的情绪吗?
刚才如果不是管家赶来,她现在已经被他活活掐死了吧?
这就是她的父亲,残忍,冷酷,不近人情,自我定义有间歇性狂躁症。
大雨近似疯狂的下着,盛笑笑的笑声如鬼魅一般飘荡在仓库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
周围是大片大片收割完的庄稼,雨水浸透到土地,汇成一道道浑浊的细流。
深夜的乡下,除了瓢泼的雨声,还有一种令人压抑的静谧。
一束灯光从远至近直射过来,灯光穿透雨幕,越来越强烈。
“噶”的一下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响声划破雨夜的沉寂,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一栋衰败的院落前。
车门被打开,一把商务伞撑开,萧慕锦着一双白色休闲鞋从车里走下来。
他立在院子前,看了一眼锈迹斑驳的铁大门,走过去,抓住上面狮子头的拉环,撞击了几下,拔高声音喊:“有人在吗?”
过了足足两分钟,身上披着一件厚重雨衣的六叔从里面打开门,朝他看了一眼,表情淡淡的说:“原来是萧先生!”
萧慕锦微微一笑,车灯把脸映衬的格外模糊,那双眼睛却格外黑亮:“你认识我?”
“老朽曾经跟随过总统阁下,有幸见过萧先生几次。”
透过半开的铁门,萧慕锦朝里张望了一下,脸上依旧带着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我远道而来特地来拜访六叔,六叔不会连家门都不让我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