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个有趣的东西,越是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遗忘的时候,就越是无法忘记。然而对闻人白而言,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他唯一想要做的就只有牢牢记住,让自己不要忘记,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愿望,于他这个没有过去的人来说就更是重要了。
如果非要说山上的风景与山下的风景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从一个粗犷胡子拉碴的肌肉大汉变成了一位温婉美丽娇滴滴的小姑娘,连画风都变了。不过带路的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抖得像只鹌鹑一样,真是给琼华丢脸。
↑责怪别人之前请先检讨一下自己把人家孩子差点吓哭的行为好么,闻人白先生。
“那是什么地方?”路过弟子居住练功的地方时,闻人白指着一条岔道问明礼,他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就像是在那里掉了一两银子虽然不重要但知道位置还是找回来吧之类的感觉。
“那里啊,是卷云台,是虚岚师伯为了毁掉妖门陨落的地方。”明礼这样答道,然后他小心翼翼的看向闻人白,“敢问您真的是虚岚师伯么?”
“不知道,我忘了很多东西。”闻人白指了指自己的头,“但是这里偶尔会出现一些跟这里相似的景象,啊,到了这里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多了,至少我以前肯定来过这里。”
这人可真是古怪,一会儿满身煞气,一会儿又如此的和善无害,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这人真正的面目,明礼在心底小声嘀咕着:“虚岚师伯,您要去哪里?承天剑台在这边!”
闻人白指了指卷云台:“我,我要先去那里,有东西在那边,还有,不要叫我虚岚,我是闻人白。”
“虚,额,闻人师伯,那边没有——”明礼焦急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停住了,好像卷云台上确实有样东西,是一把十九年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接触的凶刀,“闻人师伯,那把刀碰不得啊!”
自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总觉得自己的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的感觉,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总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尽管能想起来的一些模模糊糊零碎的画面,但他知道,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更了解琼华。
不能碰的刀?闻人白看着斜插在一块有着奇怪雕花的碎石上的苗刀,眼中闪过赞叹,真是值得称赞的武器。这么想着,他伸手握住了刀柄,阴冷充满暴虐的气息在他接触的一瞬间顺着刀柄窜入闻人白的身体里并且妄图撕扯闻人白的灵魂掌控他的身体。
所以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有器灵的东西了,武器就是武器,多一个指手画脚又自命清高的东西出来还不够让人恶心的呢,尤其是这种凶厉又自以为是的东西。闻人白冷笑一声,有蓝色的火焰也同时被他灌进苗刀中,尽管只能每三天使用一次,每次也只有一缕,但是足够他将这把刀彻底炼化为己所用了。
所以等明礼追上去的时候,只看到闻人白动作随意的将那把苗刀拎起来挂在了腰间:“明礼是吧,现在带我去承天剑台。”
一冷一热两个铸剑池共同汇聚组成的太极阴阳鱼牢牢地将地火与寒冰困在高台上,偶尔会有一两个弟子带着什么东西跑过来交给专门铸剑的门派弟子然后在快速的离开,毕竟这里的温度确实让人感到难以忍受。
“就是这里了,还请您自行进入,明礼告退。”明礼指着被冰柱遮掩了一半的入口,躬身向闻人白告辞,然后快速的离开了,就好像屁股后面跟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好吧,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闻人白在明礼心里是堪比洪水猛兽的大魔王。
魁召是种很方便的符灵,有点类似于黄巾力士,不过作用更多也更方便一些,其强大程度基本上取决于绘制魁召的人以及召唤者输入的灵力。闻人白捏着被自己一刀报废掉的符纸摸摸下巴决定要把魁召的绘制方法学到手,实在是太好用了有木有。啊,忘记说了,闻人白手里的刀就是他从卷云台里带出来的那把叫做九黎的苗刀,用起来很顺手。
穿过剑冢,站在被紧闭的刻有琼华云纹标志的石门前,闻人白感受到了里面两种对立的存在,冰与火,同时那种之前在山门外觉察到的那种微妙的气息在这里被无限的放大。
无论之前有多么迫切的想要见到记忆里那个影子模糊的男人,真正到了这里之后闻人白反而有些犹豫了,甚至诸如他会不会认识我,会不会讨厌我之类偏向小言的想法都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这里虽说是禁-地,但实际上并不大。一条不太长的通道尽头分出了岔路,一条通往一个熔岩池,而另一条则是通往遍布寒冰的人工冰室。闻人白站在岔路上犹豫了一下 ,选择了通往岩洞的那条路。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感到莫名痛苦的一个场景。
大概是因为寒冰的缘故,镶嵌在石壁上照明用的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也微微带着蓝色。空荡荡的洞穴的正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直顶洞穴顶部的冰块,外侧插着一柄火红的仿佛燃烧起来的长剑,而内里则是封冻着一个白衣散发,风华绝代的俊美男子。
他一定很孤单,一个人被丢在这里。如同受到蛊惑一般,闻人白一步一步的靠近正中央的冰块,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摸他紧闭着的眼睛。
出乎意料的,冰中的男子忽然张开眼睛,看着闻人白那只即将接触到冰面的手,并未见那人开口声音却传入闻人白的耳中:“你回来了,虚岚,这样很好,很好。”
“我是闻人白。”压下想要亲近那个人的冲动,闻人白有些困惑的看着冰中的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被封在冰中呢?”
“我是你的师父玄霄。”玄霄的目光落在闻人白身上,当年那个特别的小鬼也长大了啊,“至于我被封在冰中,则是因为我罪有应——”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有罪。”闻人白猛然打断了玄霄的话,有点语无伦次了,“不对,你不可能有罪,呃,我的意思是你很好。”
“十九年未见,你还是这么有趣。”
事实上,从闻人白出现在山门外的时候玄霄就已经知道了,尽管这十几年来被封在冰中修为不得寸进,但他的神识却也还在不断地被锤炼,偶尔也能脱离这里到别处去转转。和夙瑶一样,一开始他也并不敢确认那个满身魔气的青年就是自己的当年顺手捡回去的小徒弟,本打算若是闻人白在这里动手就立即破冰而出,哪知竟是被他察觉到了一点点气息,也正是因此才得以确认闻人白真的是十九年前的虚岚,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幅样子。当然,看上去也蛮好玩就是了。
“哪里有趣?”
“哪里都有趣。”
“到底哪里有趣?”
“说了,哪里都很有趣。”
总觉得我被这家伙给耍了,闻人白默默地过滤了一下上述毫无营养毫无内容的对话,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个表里不一恶趣味的家伙!饶是如此,闻人白却也丝毫没有怀疑过玄霄说他是自己师父这句话的真实性。这听上去很疯狂,相信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但闻人白就是相信自己的感觉,玄霄是他的师父。
眼看着小徒弟现有表情的脸变得越发的有趣起来,虽然还想多逗逗看他变脸,但玄霄还是比较厚道的选择换了一个话题,毕竟来日方长,总会找到别的时间继续逗着玩。
“二十二年前,我收了个生机已绝的小鬼当我的弟子,十九年前我走火入魔伤了同门弟子被冰封于此,清醒后有人跟我说我的弟子为了琼花死了,然而十九年后的今天,我的唯一弟子有重新站在我的面前并且入了魔,你说怎能不有趣呢。”
“呵呵,是很有趣。”闻人白干笑几声,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蜡。
#我的师父父才不会辣么欺负徒弟弟呢╭(╯^╰)╮#
#辣个恶趣味的男人为啥是我师父父!#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四目相对,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微妙地尴尬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玄霄才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虚岚。”
“不是虚岚,是闻人白。”闻人白坚持自己只有这一个名字。
“那么好吧,小白。”
“不要叫我小白,是闻人白,师父可以叫我阿白或者大白。”闻人白很认真的反驳,名字问题绝对不能妥协!就算是师父也不行!
“好。”玄霄的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那么你是现在回去还是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
“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正好旁边那个熔岩池挺适合我的,师父有事可以叫我。”
“行,快去吧。”眼见着闻人白就要走出冰室了,玄霄有坏心眼的加了一句,“小白。”
步履一个踉跄,闻人白转身怨念的瞪玄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