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有取于卉物者,月令之杀草是也。庶草性荣而多液,其蔓稼有才,其滋苗亦有质,夫惟春诎其萌,夏夷其秀,蕴积崇隆,土膏有不蒸郁者乎?即于今,王制凌夷,薙氏之官不讲,而夏柞有歌,犹得百亩而区其良瘠也已。”
“实在是作得太好了!”心中感叹一声,陆轩不禁有些佩服起自己来。
说起来,八股文他自然是作得不错,灵光一现,有常有妙笔生花之作。
可灵感这种东西最无从把握,真需要的时候,未必就能出现。
在进考场之前,他也觉得要靠临场发挥实在不靠脯,自然是事先将以前所作的几十篇范文背得精熟。
可等拿到这个题目的时候,他却有些头疼。这道题自己从前也没作过,现在若强写,只怕也写不出什么来。索性就放到一边,挑其他几道题目作了。
至于这题,则放到最后。
等到最后一天,眼见着还有两个时辰就要交卷,可依旧无法落笔,。
陆轩心头一急,心道,其他几道题目都是写得极好,这最后一题差些也是无妨。如果靠文笔硬写,虽然算不上佳作,可也能勉强过眼。大不了最后排定名次的时候差些,但中举却已足够。
可若是一字不落,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敢耽搁,提起笔蘸了墨,也不思考,就那么随意地写下去。
这一写,却发现笔头居然流畅起来,洋洋撒撒,行云流水,竟是一气呵成,浑然得如同天然美玉。
这灵感居然在最后时刻来了,文章的质量已经将前面几题都压住了。
单就这篇文章而言,拿乙榜第一当不在话下。
“我真是个天才啊!”想起那一幕,陆轩胸怀大畅,直欲仰天长啸。
所以,先前自己的报子一直没来,他虽然略微有些紧张,却还是很塌实的。
这样的文章都中不了,主考官眼睛肯定是瞎的。
见他如此自信,陆家两房老爷相互看了一眼,都同时松弛下来。
陆轩依旧微闭着眼睛在腿上敲着拍子,心中暗道:“等到我中了举,这文章必定会被刊载在书上,到时后,我的名气又要大上三分,京城后起才俊的名声算是座实了。”
又在心中默背了那篇文章中的几段字句,陆轩突然发现不对,愕然地停了下来:“这文字怎么这么熟悉,好象在哪里看过的样子。不不不,我以前绝对没看过,这确实是我灵光一现在急切之中作出来的,不会是不小心抄袭了别人。不对,这句子,这文章的气韵、风格……确实见过啊!是吴节……”
想到这里,陆轩停了下来,猛地抬头朝吴节看去。却见吴节正和陆畅和陆爽说些什么,一脸得意,心中更是厌烦:你得意什么呀,又有什么可得意的。难不成你还以为这前两名还能有你的名字吗?不对,以吴节的文章,确实有可能中前二……我在考场是因为慌乱所作的那篇《百亩之粪》不就是仿照他的风格吗?以前在族学里的时候,代先生也时不时念几篇吴节的作业。当时,我还真没把他的文章放在眼里。可是,真想想,这厮的八股作得真的很好,风格也是华丽多变。或许我口头并不承认,可内心中已经受了他很大影响。在考场上,急切之中,笔端竟带了他文字中的几分韵味。
还有,同他写文的习惯一样,我最后也没有写大结。
考完之后,我陆轩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想来想去,觉得这文实在不用写结语,如此,反对了些余韵和回味,还得意过几天。
如今想来,却是受了这个可恶小子的影响。
想我堂堂陆轩,却要去学吴节的风格……怎么会这样?
……
陆轩心境突然阴霾起来,然后又安慰自己:罢,只要能中,能压吴节和陆畅一头就好。
可这最后两张喜报怎么还不送来呢?
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可是,既然我仿造吴节的文章,人家未必也不能写出同样的文字来。要想靠这篇文章与他较一胜负,这不是以自己之短攻其所长吗?
一想到这里,陆轩身上有些火辣辣地热起来,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小声出了一口气:“伯父大人、父亲大人,贡院那边……可有消息了?”声音里,却带了一丝犹豫,再不复先前那般从容淡定。
见儿子如此问,陆二老爷道:“轩儿勿急,好事不在忙上。”
陆大老爷却笑道:“二弟,你看轩儿都急成什么样子了。这样,我派手下的番子去访访,今日因为实在要紧,我已经招集了四匹快马,现在就放儿郎们出去看看。”
陆二老爷想了想,就点头:“如此也好,都叫人等得心头火烧了。”
很快,就有四个锦衣卫的番子骑马上奔了出去,以他们的速度,贡院那边若是消息,定然第一时间传来。
见陆大老爷派出了探马,在席间坐得身斜腰歪的秀才们都是来了精神,即便知道自己已经名落孙山,可知道最后谁拿了头名也是好的,可以看一场热闹。
锦衣卫生办事的效率果然高。
又等了一壶茶时间,就听到一阵狂暴的马蹄声敲着外面的青石板由远而近。
然后有声音传来:“出榜了,出榜了,头名二名的喜报出来了。”
“啊!”陆家两个老爷都同时站了起来。
就连陆轩也是手一颤。
大门轰然洞开,一个锦衣卫从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大喜,二位大老爷,大喜啊!”
“好,终于中了!”陆二老爷哈哈大笑:“我轩儿总算中了。”
陆轩也是霍然站了起来,一刹那,满脸都是激动,忍不住高声问:“中了第几名?”
“第二。”锦衣卫番子跪到陆家两个老爷面前。
“好,第二也好,我陆家面上有光啊!”
……
“恭喜陆老爷,恭喜陆轩兄!”众秀才都蜂拥而上,同时作揖。
陆轩连连回礼,不住大笑:“好在是中了,可惜只拿了第二,未免美中不足。”
大约是觉得林廷陈挡住了自己,他狠狠地推了林公子一把:“让开,让开,不过是第十二名而已。”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同林廷陈撕破了脸,第二名确实有蔑视第十二名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