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特殊的死者送到法医那边,饶是经验丰富的张法医也瞪大了眼睛。
“张法医,这种情况棘手么?”宁书艺看他这个反应,以为这种情况下尸检会有难度,赶忙问。
张法医苦笑着摆摆手:“不棘手,不棘手!老实说,这种冻在冰里头的,比已经高度腐烂的那种不知道要好多少,毕竟低温冰冻几乎可以把死者死亡时身体能够告诉我们的很多信息都一五一十保留下来。
但要说发愁,我现在确实有点发愁!
这冰块太大了!比我们解剖室的门还宽,这……要怎么弄进去啊?”
宁书艺失笑,这倒是他们事先没有考虑到的情况。
他们把死者从冰封的野湖里面切出来的时候,生怕有什么闪失,影响了尸体的完整性,所以特意让负责开冰的师傅把冰块切大了一圈,留了很多的“富余”。
开冰的师傅们自然乐得离尸体远一点,只是没有想到运回来之后倒是让进门变成了一个难题。
好在回都回来了,人多主意多,趁手的工具也多。
于是一群刑警和法医化身成了“冰雕师傅”,在尽可能不造成冰块开裂之类问题的前提下,比着门框的宽度小心翼翼修掉多余部分,总算是把这块大冰坨给弄了进去。
接下来也不好有过多的人为操作,只能等尸体表面的冰自行融化。
在此之前,宁书艺他们也只能回去该忙什么忙什么,等着张法医这边有了结论之后再通知他们过去。
有这件事吊着,晚上下班时间到了,一组人谁也不敢走,生怕刚回去这边就有消息。
最后还是董队亲自过来赶人,说留下那么一两个人等消息就行了,W市的江河湖泊冰封也不是这几天之内的事,人既然能被冻在冰层里面,说明死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既然如此,那这个案子好不好查尚不得而知,但至少不会是一个一上来就需要争分夺秒的节奏。
最后是霍岩自告奋勇申请留下来,宁书艺本来想要留下来陪他一起,却被拒绝了,理由是没有必要都耗在这里,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第二天真忙起来的时候也有精神。
宁书艺知道他这话说得有道理,也就没再坚持,出去替他买了一份晚饭回来,然后才开车回家去。
一夜无事,到了第二天一早,来到单位之后,宁书艺才知道,原来法医那边已经对他们运回来的这位“冻龄美人”进行了尸检。
尸检的时间是前一天接近半夜的时候,法医报告出来之后,因为的确如董队所言,没有什么需要争分夺秒的事情,霍岩就没有折腾组里的其他人。
和宁书艺一样,其他人虽说是回家休息了,但心里惦记着这个案子,早上都来得很早,赵大宝从食堂买了一袋子的热包子,还有好几杯豆浆,大伙儿凑在一起一边解决早饭,一边分享一下法医尸检的结果。
由于这名死者是被冻在冰里面,化冻之后即便是再放入冷柜进行保存,也还是有可能因为这一冻一化再一冻的过程给尸体造成影响,干扰了对死者死亡原因和生前经历的判断。
所以这一次只能开个特例,“先斩后奏”,先进行尸检,然后再确认死者身份。
经过法医的仔细检查,通过骨龄推测这名女性死者的年龄应该是在22到26岁之间,体表没有明显致命伤,经解剖,没有胃内容物。
在死者的腰间还有两个脚踝的皮肤上能看到有皮肤被磨破的痕迹,还有一定程度的淤青。基本上可以确认这名死者是死于营养不良导致的脏器衰竭,并且法医还发现死者的身体脱水比较严重。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在严重缺水的情况下,约等于活活饿死的。
这种死法既不恐怖也不血腥,却带着一丝诡异。
人都是有自我保护的本能的。
除非被丢在荒凉的无人区,一望无际的沙漠戈壁,否则想要让一个人活活饿死,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人在饥饿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只要能够塞进嘴里去吃的东西,不管是老鼠蟑螂,还是树皮稀泥,都会不假思索地填进嘴里,哪怕吃完之后可能也并不能提供能量,也会盲目地往嘴里塞。
这在过往的岁月中,全世界各地闹过的饥荒当中都是出现过的真实情况。
渴也同样是难以忍受的,在极度口渴的情况下,尿液都变成了可以饮用的“保命甘泉”。
那种自我保护的本能足够冲破自己内心的主观倾向。
所以把自己活活渴死,活活饿死,这是一件比任何一种自杀方式都难上千万倍的挑战。
宁书艺想到死者腰间和脚踝上的皮肤破损以及淤青痕迹,心里面已经大概有了猜测。
霍岩把大致情况介绍完,看了看其他同事手里还没有吃完的包子,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霍岩?”罗威看到他犹豫了,下意识也朝周围其他人看了看,“你是不是有什么比较恶心的事儿扣下了没说啊?
你怕恶心到我们,害我们吃不进去饭?
哥们儿,那你可有点把我们看扁了!
咱都是练过的,心理素质一流!有什么你就尽管招呼吧!看吐了算我输!”
霍岩看了宁书艺一眼,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张照片,展示给其他人:“这是昨天咱们运回来的那具女尸,当时冰块太大太重,尸体面朝下,咱们看不到正面。
这张照片是昨天解冻之后,法医把尸体反转过来之后的效果,你们自己看吧。”
宁书艺已经做好了看到什么恶心或者残忍的画面的思想准备。
可是当她看到照片所拍摄的画面时,还是愣住了。
那名女性死者整个面部的下半部分都是满满的伤痕,那些伤痕有的深有的浅,有的看起来像是已经愈合了,有的则像是死前才造成的。
那张脸本就因为过于消瘦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干瘪,再加上层层叠叠的伤痕,看起来简直不能用“凄惨”二字加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