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私掠舰队中担任军需长职务,年迈的海尔·波普无疑是个老成敦厚的大叔型人物,正因为这位军需长老爷子的人品够坚挺,那些向来不惮以最大限度的恶意揣测别人如何卑鄙龌龊的海盗们,才会大力选举海尔大叔出来负责军需这个最容易出经济问题的重要岗位。
这时,一副花白胡须,古铜色脸膛的军需长抬眼看了看三件魔法奇物,他起身说道:
“佐拉,这些宝物变现会有困难吧?”
闻声,水手长摸着新刮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不算太难,但要卖到好价钱确实要碰到一个合适的买主才行。”
海尔·波普笑了起来,他转头看着罗正道,说道:
“船长阁下,请您出价买下来吧！估价我们就按底价五千金币来算,再去掉那三成固定份额和您的那份分红,再拿出三千五百枚金币就可以了。”
听到军需长的说法,罗正道也没惺惺作态地推辞,这些魔法奇物他也用得上,自家手头又不差小钱,他很干脆地点头应承下来,说道:
“也好,那就算我买下吧！”
说着,罗正道把另外两件奇物塞进空间袋,把无法与其他空间装备重叠的空间袋挂在腰间另一侧的位置上。随后,罗正道招呼舰队的高层人士们一起来到了扬威号的甲板,敲钟聚集水手,当众宣布了这个最新的战利品分配方案。听到了久违的喜讯,原本在地下洞窟的寻宝行动中伤亡惨重,一片愁云惨淡的海盗船上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在场的海盗们莫不是笑逐颜开,在私底下则各自掐着指头盘算着自己究竟能分到多少金币。
佐拉·黑格尔也咧嘴露出了满口的洁白牙齿,大声喊道:
“所有人排好队,到海尔大叔那领钱,按叫号的顺序来,别乱挤,你小子当心吃鞭子。”
诸如分钱这种琐事就犯不上劳动罗正道亲自出马了,他把金币移交给了军需长照规矩往下分发,自己则抽空前往病房探望卧床休养的维娜·杜波夫。
对于半精灵美女替自己挨了一枪这件事,罗正道始终心存愧疚,这份替人挡枪子的好意过于沉重,以至于叫他不知该怎么做点才能报答对方的心意。出于最大限度体现诚意的考量,罗正道作出指示,把维娜安置在船长室旁边的这间宽敞病房算是特别优待,房间的空气流通极好,置身其中全然感觉不到是在憋闷的船舱里,略带咸味的玛那之风从舷窗吹来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维娜,今天的感觉好些了吗?”
斜倚在多个叠起的羽绒枕头上,维娜·杜波夫的嘴唇依然透出几分苍白色泽,这是前些日子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尚未消退,好在她的精神状况尚算不错,笑着说道:
“谢谢,好多了,只是伤口比较痒。”
闻声,罗正道微微一笑,打趣说道:
“呵呵呵呵,那就证明恢复得不错,伤势快要痊愈了哟！”
单论种族体质,归类为中生种的精灵绝对是要比短生种人类胜出不少,正如人们无法想象一个普通人类的体质如何会比一头巨龙更为强悍那样,身为混血儿的半精灵同时兼有人类快速生长发育和精灵衰老缓慢的生理特征。无论他们本身的性别如何,半精灵的外表看上去都是那种体形很纤细优雅的类型,这并不影响他们的优良体质发挥效用。人类对伤病的恢复力远不及精灵那么顽强,双方从基础天赋方面起点就是不同的,半精灵在伤势恢复这方面的能力更接近于精灵。
类似巨龙那种长生种,在传说中只要不死于意外事件,自然寿命可以近乎于无限地延长下去。远古龙也是已知生物中体型最为庞大的一种,据说只要这些老而不死的家伙还活在世上一日体型就会持续增大,天晓得这些家伙究竟长到多大块头才算到了生理极限。
见面寒暄了几句,维娜·杜波夫瞥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说道:
“对了,威尔,那个亚莎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这件事,罗正道的笑容变得很古怪,说道:
“噢,前些天从海里捞上来的,船上带着女人不方便,我们也不能把她扔回海里吧！”
对于罗正道的说法,半精灵美女没有表示怀疑,她只是感到这个来历不明的亚莎身份存疑,要说为了以防万一就先下手为强什么的,别说维娜·杜波夫不是那种杀伐果断的枭雄人物,即便是心肠冷硬得多的威尔·尼达姆,以及现在取而代之的罗正道,他们也一样做不出来。或者说,随便哪个正常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情,他们遵循的普遍逻辑是只要你不伤害我,我也不会主动伤害你。可以毫无廉耻地伤害别人,事后不感到丝毫愧疚,这种特质是成功人士才具备的。
埋头沉思了一会,维娜·杜波夫指尖揉着一片花瓣,说道:
“我见过亚莎了,嗯,那种感觉非常的奇怪。”
罗正道一楞,除了打捞上来的当天,他跟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接触不多,一名船长能跟一个洗衣女工在生活中能有什么交集的地方?即使需要洗衣服的时候,那也是由勤务兵拿着整筐的脏衣服去洗衣房,难道还用罗正道自己处理这种生活琐事吗?
回忆着那张几乎找不出什么特点的女人面孔,罗正道缓缓说道:
“哦,你说奇怪,究竟是什么地方奇怪?”
半精灵维娜的直觉一向敏锐,这是她在参与冒险活动时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磨砺出来的求生本能,维娜蓦然抬起头与罗正道对视说道:
“……是一种像是有虫子在手背上爬行的怪异感觉,所以我特别奇怪,很少会有人给我留下这种恶劣印象。”
闻听此言,罗正道已经确信半精灵美女不是瞎猜,可是没有真凭实据,他也狠不下心来终结一个人的生命。想到了这里,罗正道苦笑起来,摊开双手说道:
“唉,别担心了,这事我会处理的。大概是你在船上躺得太久,等咱们靠泊港口派人抬你下去转一转,免得总待在房间里闷坏了。”
性格决定命运,出身决定眼界。罗正道在新世界混得如鱼得水,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当年所接受的旧世界教育,这也是过往人生留给他的一份珍贵礼物。
当初罗正道考上大学,本来报考热门的国际贸易专业,不凑巧那一年正赶上了次贷危机大爆发,外贸开始飞速滑坡。眼看着被称之为“大衰退”的经济危机袭来,国际贸易专业的就业前景一片黯淡,罗正道无奈地在上大二的那年向校方递交申请转系,半道改为学习古典西方政治学这个冷门专业。他老爹不姓李,也不是少将军衔,实在没什么门路送罗正道走上从政的道路。大学毕业之后,罗正道没机会进入某个研究机构靠写文章混日子,这并不代表那四年大学白读了,这些知识是他在危机四伏步步荆棘的新世界得以安身立命的重要资本之一。
一路思索着溜达回到船长室,罗正道照例坐在书桌前装深沉,平心而论,他不是那种才华横溢的天才,只能比别人多花些心思揣摩才能避免犯下致命错误。
到目前为止,私掠舰队所处的环境尚算不错,筹措经费的事情不需要他太操心,琼州招募的那些志愿者也能弥补海盗团伙本来一盘散沙的缺憾,如何着手改革那就得看罗正道平衡各方利益诉求的本领高低了。
想了半天,罗正道决定做点什么,在书桌前伏案疾书,效仿鲁滨逊漂流记中的主角,把自己与地精的战略目标分作借贷双方罗列出来,籍此判断双方的矛盾焦点何在,分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这对判断当下的局势走向颇为有用的。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搞清楚这件事并不简单。
毫无疑问,地精第二帝国的主要追求是:攫取领土;控制战略要地;创建帝国和保持地区霸权。随着它们占据了主大陆,地精的侵略性正在逐渐减弱,说白了就是地精第二帝国已经吃撑了,这头猛兽在消化完肚子里的食物之前,对进一步占领土地的追求只能暂时搁置不论。话虽如此,地精强化统治机器的意图也表露无遗,尤其是对那些属于潜在威胁的人类流亡贵族,从未有一刻减弱过追杀力度。
当下,地精第二帝国既要确保控制整个主大陆,镇压各种反对力量,同时又要与外部的精灵联邦和雅灵帝国争夺星辰大海的贸易通路和航路控制权,力图形成一个较为稳固的地区霸权。
罗正道当前的主要战略目标是:民族解放和统一、保护同种族人民、组建政府和王位继承权要求,以及维持未来新生国家的存续。
旧世界的历史总结出了利益决定一切的箴言,即是“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尽管这条政治家的座右铭听着令人作呕,然而,它真切地描述了客观世界的运行规律,这就是直指本心的强大力量啊！现实世界不会由于个人和组织的主观愿望而改变,且不说罗正道到底有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或者说那种天选之民式的中二病思维也行,他在中学毕业以后就没怎么犯了,现在的形势确实比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