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慕容筱云轻挑细眉,轻问道:“不过什么?”
杜云君从床头拿来了梳妆用具,将明镜递到慕容筱云手中,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说:“姐姐先梳妆吧,待云君细细向你道来。”
接过明镜,慕容筱云挡去了杜云君为她梳理青丝的青葱玉手,目光一冷,直直地问道:“云君,你就直说吧。接下来,东方孝宇又想到什么花招来折磨我?我知道,我是他仇人的女儿,所以他会变着法地羞辱我。你直说吧……”
慕容筱云拂起满头凌乱的青丝,简简单单地束于脑后,绾了一个朝天髻,其它头饰珠花一一省去。她实在是厌烦了古代复杂的绾发方式,倔强得不让杜云君为她佩戴任何首饰,“云君,你别替我梳妆了,你直接告诉我东方孝宇接下来要如何折磨我吧。”
杜云君看着慕容筱云素颜朝天,虽然有一种清纯的美,却实在太素了,立即反驳道,“云姐姐,还是让云君给你把花钿与珠花戴上吧,你这样,太素了,回头若是得不到将士们的赞赏,就该被姑苏丽容带去做军ji了。”
军ji?
听闻杜云君如此一说,慕容筱云反而平静了。这应该已经算是东方孝宇高抬贵手了吧。他没有直接拉她上刑场,来一个凌迟处理,已经算是待她不薄了。她淡淡地笑道:“东方孝宇是这么说的?”
杜云君赶紧解释道:“云姐姐,不是的。孝宇哥哥说是把你分到营中做艺ji。艺ji与军ji不同,艺ji只需要表演歌舞给将士们欣赏,而军ji是要陪他们……”
后面的话,杜云君不好开口,而慕容筱云却坦然地接过来,“陪他们睡觉,是吧?”
杜云君默默含首。
慕容筱云凄凉一笑,嘴角漫过一丝心酸,“东方孝宇应该知道,小时候我在慕容府从来不受宠,雪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我连学堂都没得上。我并不多才多艺,怎么可能强颜欢笑地表演歌舞给将士们欣赏?他不如直接告诉我,要让我身败名裂,做一个遗臭万年的ji女,被千人辱,万人踏。”
杜云君心一凉,酸涩地道:“云姐姐,云君会帮你的,我会向孝宇哥哥说情,让他网开一面,别让你去做军ji。”
慕容筱云一声长笑,“杜云君,你应该是和东方孝宇站在同一战线的,你为何又要费尽心思地帮我?”
杜云君迟钝片刻,悠远地望向帐外,沉沉地说:“因为……因为我不想孝宇哥哥造太多孽。他树敌无数,终有一天会有报应。我帮他善后,这报应不就能来得轻一些吗?”
从悠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杜云君真诚望向慕容筱云,眼眸之中清越如水,“云姐姐,我希望你不要恨他。孝宇哥哥也是被仇恨蒙蔽了良心,其实,他
是一个很会善解人意的好男人。”
慕容筱云谦和有礼的笑了,眼中布满了对身前的小姑娘,油然而生的一种敬畏,笑道:“我不怪他,宽容是人类最大的美德。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jian我,且看我如何处之乎?”
杜云君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知。”
慕容筱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恶气一一排出,乐呵一笑,“只要忍他,由他,避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杜云君莞尔一笑,“云姐姐,你还说你没上过学堂,这不妙语连珠嘛。”
她哪里是妙语连珠,她在这个异世分明是一天学堂也没有上过,只不过阎王爷对她不薄,在她转世投胎的时候,把她上辈子的记忆给留下了罢了。若然不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她这样二八年华的花季少女,确实不应该愁眉不展。虽然投胎在富贵人家,却屡屡遇人不淑,尤其是嫁了这个东方孝宇,简直已经把她凌辱惨了。她不该由着他,若是就这样就被他打倒了,那接下来她该怎么活下去呢?
于是,慕容筱云再次爽朗一笑,美美的酒窝深深地陷在她的笑容里,那般醉人,“云君,我与你的经历不同。你若是我,你也会的。在这逆境之中,我唯能乐观地好好活着,才能活出自我。好了,两天都没吃东西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寻些吃的来,我实在饿得慌。”
说着,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很快,杜云君吩咐人送来了吃食。
慕容筱云从随军的厨娘手里接过两包食物,皆用泛黄的草纸所包,打开一看,一为炕饼,二为肉脯。她不禁皱眉,“太干了。”
不是她挑食,而是她前世是个南方人,有着吃饭前必须喝汤的习惯。如果没有汤,也必须先喝一口水。这样干瘪瘪地将食物咽下去,对她来说简直就如同是折磨。
慕容筱云冲着厨娘笑了笑,满眼温和,“大姐,有没有水?”
身前的半老徐娘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大半夜的,给你送吃的已经算不错了,还这么多要求。营里储存着生水,这个时辰了,没功夫给你烧,你要喝自己去取吧。”
慕容筱云稍有尴尬,不过还是乐呵呵地笑了笑,“好吧,我自己去取,谢谢你啊,大姐。”
说着,她就往帐营外迈去,前脚刚踏出一步,杜云君后脚就跟了上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云姐姐,还是我去帮你取吧,我那里存有一些水,厨娘烧好的。你从小在绣院里呆习惯了,喝了生水会过肚子的。”
慕容筱云这才回头,不解道“云君,你不会是怕我跑掉吧?”
被慕容筱云一语相中,杜
云君面露难堪之色,却又解释说:“不是的,云君只是怕姐姐喝不惯生水。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人倒是无所谓。”
慕容筱云对杜云君上下打量,这才发现她腰间别着一个烟山岚色的水囊,囊边密密麻麻地针着麻绳。她笑了笑,说:“云君,不必去取了,你腰间不是有个水囊吗。我实在是渴了。”
杜云君摸了摸腰间挂着的水囊,眉间突然飞出丝丝难堪之色,硬生生地挤了一个笑容给慕容筱云,缓缓解释说:“云姐姐,这里面装的不是水,是酒……我给孝宇哥哥留着的酒,陈年珍珠红。”
“酒?”慕容筱云意味深长地重复说,“那不是更好,酒乃驱寒之物,云君就别那么小气了,借姐姐暖暖身子吧。至于东方孝宇,他还能缺了这囊酒不成?”
杜云君不好再说什么,蹑手蹑脚地将腰间的酒囊取下来,递给慕容筱云。
慕容筱云接过酒囊,用牙撩开囊嘴,轻轻啜了一口香甜爽口的珍珠红,宝石红的液体缓缓滑向她的喉咙,竟然有一股暖意顿时四散开来。过了良久,才有一股辣味慢慢在身体里溢开。珍珠红不属烈酒,她这才昂起脖子,大口大口地吸吮。
好酒!
她有很久没有这么过瘾地喝酒了吧。前世和老公一起办厂推销的时候,她在酒桌上拿下了不少业务。后来离婚了,陪着她的也只有那些各色的美酒了。酒真的是一种美妙的东西,它带给她的不仅仅只是酒精的刺激,更有一种激昂澎湃。她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不喜欢被约束,可是车祸重生后,竟然是这样一个规规矩矩的异世在等着她。
在慕容府里,那样步步是瞻地活着,真的好累。
她要活回她自己,哪怕天塌下来,也要让自己舒舒服服地死去的自己。
美酒穿肠过后,她更有胃口吃那手中的炕饼与肉脯了。
慕容筱云把酒囊夹在腋下,徒手抓起一块肉脯,也不顾什么淑女形象了,直接用利牙撕下一块肉脯,使命地在嘴里嚼起来。很快,便有腌制的肉香味在嘴里漫开。
一旁的杜云君看得目瞪口呆,她虽然也见过她的吃相,可今天这般豪迈之势,她却是从未见闻过。好歹,她也是慕容府里的四千金,怎么更像乡间的粗野丫头,又要比粗野丫头更有侠义之风。更让杜云君吃惊的是,慕容筱云得知自己将会被东方孝宇贬为军中的艺ji后,竟然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在这里好酒好肉地享受。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好,好……”
酒足饭饱后,慕容筱云沉沉地打了一个嗝,然后满意地望向杜云君,见她瞪着她的丹凤眼,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她见怪不怪地说:“吃饱了,外面的歌声真美,云君陪我出去转转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