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裁缝脑袋迷迷糊糊的,吴钩刚才那一掌下奇怪的劲道就像皮鞭子一样直接抽进他的骨髓里,疼痛半响不去,只叫他觉得一壶脑浆都要沸腾起来。
他抽着气丝儿听到吴钩的话,更加怒上心头,曾经他也是个想要武术大展宏图的少年,只因天资不佳,自知无功后主动退出师门。
而吴钩直接戳中了他的软肋,张裁缝猛吸口气,一晃脑袋,怒吼一声再度朝着吴钩冲了上来,拳脚之间毒辣的意味已经不仅仅是比试那么简单。
崩山掌、伏虎降龙、霸王折缰!
通红的血色涌上他的眼白,刀剑般挥舞的拳脚生生砸向吴钩,后者虽然能够应对,但也一副颇为吃力的样子。
初时围观的外行还看不出来门道,但后来渐渐的,也是越瞧越觉着胆寒,那张裁缝的拳脚都是要命似地往那少年身上甩,看在眼中都惊在心里,哪里是长辈教训小孩的架势。
“这人怎么......这么狠啊,他真是为了帮自己小孩讨个公道?别是只想找个由头欺负人吧?”
“我也觉得,你看小鬼撑得多辛苦,别一会出了人命,要不要去叫警察?”
“别他妈多事啊,看得正爽呢,这不比开始软绵绵的比试有意思?出了人命关老子什么事情,我还多瞧一热闹。”
“......”
四下里的声音被吴钩捕捉进耳朵里,他估摸着差不多了,目光也随之一沉,一直处于守势的他终于有了动作。
眼间面前的少年忽然间迎着自己的拳头顶了上去,那张裁缝心中戾气太盛,根本无暇思考,他扬起一脚,怨毒的鞋尖携带猛龙过江之势撞向吴钩腰下。
吴钩恰到好处地身子一侧,鬼影一般擦过张裁缝大腿,径直摸到他的身边,又是一股劈拳劲顺着拳头而出,自下而上甩向他的下巴。
惊呼声起,脑中轰鸣不止的张裁缝猛咬舌尖,一股鲜血喷流而出之后他恢复了暂时的清醒,双腿一顶地面,以八极拳中的硬开门强打吴钩腰眼。
这是他学了十余年武术的精粹,哪怕以现在吴钩的体质,脆弱部位挨上一下也必是重伤!
然而吴钩几乎是同一时间起了反应,翻拳化掌,毫不相让地别向张裁缝手腕,这一下用的,依旧是那劈拳劲。
瞬息过后,围观者的眼睛根本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张裁缝那一拳没能打实,他捂着的左手以怪异的角度偏歪向一边,不是折断就是脱臼了。
面前的少年岿然而立,双眼散布着虎狼一般嗜血的光彩,他的大拇指节一抹嘴角,迸溅的血点在不经意间画出一道红痕。
“还来么?”
他只丢下三个字。
“我输了,你厉害,招惹不起。我会管教两个小子,从今以后我们家人不会招惹你们吴家的麻烦。”
剧痛让张裁缝从戾气中清醒过来,他忍着痛楚和口腔里浓郁的铁锈味,后背发寒。
习武之人,多半识时务,不识者,若非天才,早给人打死了……
“只是有一事我还想问,尊师何名?”
“无可奉告。”
吴钩一扬眉毛。
“明白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张裁缝忽然间就夹起尾巴,一声不响地切开人群,消失在街角尽头。
“散了吧!”
吴钩目光一扫围观人群,其中还带一尾打斗时的余凶,顿时吓得众人一下子自哪来回了哪去。
茶楼的老头躬着个背,
破锣嗓子大声吆喝:“金莲的故事继续唉,要看的上二楼嘞。”
“哥!你太伟大啦!什么时候来教教我吧!”
吴勇两只眼睛闪成星星,开开心心地跑上来,却被一阵掌声打断。
离散的人群中,站着一个白长衫的年轻人,腰环玉剑。
“真不愧是钩子,曾经我觉得自己面对你胜算能有两成,今天看来,是一成都不剩了。”
刘疏影说完嘬了口牙膛,从吴钩身上见证奇迹他都已经习惯了,此刻甚至没有感觉太过震惊。
“勇啊,张裁缝的事情已经帮你解决了,你先忙自己的事去,我跟这个哥哥有些事情要谈。”吴钩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随后半带劝导半带威胁地说道,“记住了,为咱两的皮肉安全,这事儿别在任何人面前说,传到家里没得你好果子吃。”
吴勇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一点头,溜烟便跑得没了影子。
“你弟弟?”刘疏影在身后问。
“对呀,可爱吧?”
“你知道吗,有一个刘金涛那样的哥哥之后,我看谁的兄弟都觉得像天使一样。”
“他现在咋样?什么动静?”
“没动静,那家伙聪明着呢,知道了是不该碰的东西绝不去碰。 不然我家老头子早就给他逐出家们了,华生洋行才是我爹心中最宝贝的儿子。”
“一家念一本经啊......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之前的事。”
“嗯,马上来消息,正在路上,换个地方聊?上次的江松第一楼你觉得口味怎么样?”
“饶了我吧,实在消受不起那种场面,不如就手边这茶馆?”
“茶馆?茶馆能有什么好吃的?”
“不是吃的,里面在说书唱戏。”
“那也不稀奇啊,这年头街头戏子比野猫还多。”
“唉,这说的呀,是金瓶梅。”
“走,喝碗热茶吃点果盘,我请客。”
“......”
两个少年相互露出眉毛一甩,脚步不停地上了手边茶馆。
不远处的车摊边,一个人影裹着过顶的黑色斗篷,大团的阴影罩住了下面的那张脸,叫人看不真切。
他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随后转身,去向几里外的一栋洋房。
衣着体面的老管家笑眯眯地替他拉开门,似乎早已恭候多时。
寻常的陈设如眼,老爷椅、八仙桌、字画、古筝,那人顺着旋梯上了二楼,摘下斗篷,单膝跪在琳琅拉满的帘前。
“您要我监视的吴钩,刚才在街头跟一个练家子打架,赢了,毫无悬念。那手法在我看来算挺厉害,但没有到惊为天人地步。”
“继续,其他表现一并向我汇报。”
帘子后边传来平淡的声音,里面的影子低头说道,手里把玩着一柄乌青色的苗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