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启失去双亲之后,自己曾在社会上打滚过一段时间,独自漂流。后来被送到孤儿院,可是王启性格中的孤毅却让他与孤儿院的其他孩子格格不入,加上他几次拒绝被收养,导致他在孤儿院的时候被当成异类。直到他有一次趁院长不在,独自出逃,在他差点饿死的时候,遇到了秦枫。从那以后的几年时间里,他一直待在隐玉斋。隐玉斋平时人很少,秦枫更是拥有比他还要孤僻的性格,平日里除了几个要好的人之外不会和人打交道,更不会对他多加约束,虽说秦枫收他为弟子,对他的管束和教授却很宽松,所以他在隐玉斋里过得自在快乐。平时,他没有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就跟着秦枫学习琢玉,他还记得第一次摸到玉石的时候心里的惊喜。细腻而清浅的纹路在他手掌心蔓延,不同的玉石有不同的纹路。就像人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理。这是秦枫告诉他的。从那天开始,他爱上了玉。
王启看到血玉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打扫。见到秦枫神色有些紧张地关上了工作室的门。那天,他对扑克脸的到来已经感到疑惑,从来,到隐玉斋来的客人没有他不认识的,能让秦枫这么热情的这世界上恐怕也没有几人。更何况,现在秦枫又在很少人出入的隐玉斋这么紧张,可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很是重要。他想起扑克脸来时带着的白玉。他平时玉器见的不少,一眼就能分辨那只是普通的白玉,为什么师傅这么紧张?
半带着好奇,他慢慢地靠近工作室的窗口,从窗边小心翼翼地向里面看去,虽然看不太真切,可从微微打开的窗口却是能清楚听到两人的说话声音。当他听到血玉的时候微微有些发怔。之后,一向不喜欢看书的他几乎翻阅了隐玉斋所有的书籍,只为找到有关于血玉的记载。的确,他找到了,并且让他震撼的是,那确实是稀世珍宝,可是秦枫一向对玉一视同仁。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玉是颜家的祖传。
王启看着碎成满地的血玉,心如刀绞。并不仅仅因为血玉价值连城。那么多年他在隐玉斋,由秦枫亲自养育教导,骨子里早就刻上秦枫同样的清高。更多的是,这玉碎,皆是有他而起,是他亲自打碎了他和颜家的最后一点联系。
颜夫人微微敛起脸上的惊,随后又缓缓衔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说道,“既然碎了也就碎了吧。”她始终微笑,眼里却盛着满满的无奈,“颜家早就没有了继承人……”她的视线移过老蒋,略一停留,终是又落回到地上的碎片。
“外……”老蒋想说什么,看到颜夫人不再看他,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老蒋心里酸涩难耐,此时真是恨不得自己是个女人。想起他小的时候,他父亲把他放在膝头,多少次默念,“金国,真的幸好你是男的。以后蒋家的继承就靠你了……”老蒋当时不知道父亲的庆幸从何而来,后来再大一点才知道,母亲因为身体原因,生下他之后子宫受到严重损伤,再无法生育。福龙帮需要人掌舵,蒋家家业需要继承,在他父亲的眼里,女孩是没有办法完成这一项重大使命的。那太沉重艰巨。可是现在,当他看到颜夫人落寞的眼神,才明白那些年,当他的父亲对着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母亲站在一片,泪眼婆娑的真正原因。
不是他造成现在两难的局面,但必须由他,来承受这个苦果。来承受当年他母亲逃离颜家、没有给颜家留下继承人的后果。
可是当他看到颜夫人再也不看他的时候,才知道,即使他想要背负起母亲当年离家的罪责,也不被允许。
“那是什么……”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吸引了视线。是阿慎,他指着地上碎片之中的什么东西,随即走上前。捏起那个小小的黑色的如同弹珠大小的东西,举到眼前,借着光细细琢磨起来。“这是血玉里面的吗?坑坑洼洼的……”
“普通石头而已。”老蒋心情很差,哪有心思研究这些。倒是扑克脸,饶有兴趣地凑上去看了看,只见他托着腮帮子想了一瞬,回头看着颜夫人问道,“冒昧问一下,这个血玉,还有其他用途吗?”
颜夫人略显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她想了想,摇摇头。“从我祖辈起,它就是我们的传家宝,因为怕被人偷走,所以在我爱面套了一块普通的白玉,造成是一把锁的样子。可能就连金国也一直以为它就是一把寻常的白玉锁吧。”
颜夫人骤然提到老蒋,老蒋惊了一瞬,感激地看了看颜夫人,赶忙说道,“是啊,我那个时候还用来锁老家大门……”话音刚落,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说这话太对不起颜家,“不是,后来拿下来了……”
颜夫人噗嗤一笑,轻轻说道,“没关系,锁大门也好,摔碎也好,终究只是一块玉而已。”
扑克脸皱了皱眉头,从阿慎手里将那个黑色的如石头般的东西拿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后放入自己口袋。他看看颜夫人又看看老蒋,终于发现他们之间刚才的尴尬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偶尔亲切的眼神交流。
他暗暗为老蒋开心。
颜夫人招呼手下将殷正国抬出墓室。然后领着其他人打开墓室旁边的一条暗道离去。一路无话。
在颜家休息了几天之后,阿慎找到扑克脸和老蒋,“漠河这地方可真不是人呆的,我都快冻死了。”阿慎搓搓手臂。
老蒋倒是自得其乐,这几天住在颜家,颜夫人对他虽然依旧不是很热情,可是老蒋已经可以感觉到颜夫人对他没有了先前的抵触。随着血玉的摔碎,颜家对血脉传承的执着也一并跟着摔碎了。“哪里冷了,看看你就穿了一件衬衫!”老蒋揶揄阿慎。
阿慎瞪了老蒋一眼,继续把玩他手里的新玩意儿。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疑惑地说,“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扑克脸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研究他们从墓里带回来的那块小石头。闷了半天,直到现在才开口说话,只是他依旧专注没有抬头。
“照道理我的判断不会有错,那里真的是黑蛇穴,可是我不明白的是,那下面怎么会就是个牌位冢呢?”阿慎眉头越皱越紧,到后来索性就紧绷着一张脸。
“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肯定是你看错了。”老蒋嫌弃地看了阿慎一眼,说道,“也不知道你上哪里学到的这些知识,看来也就是个半吊子而已。”
阿慎气不过,反驳道,“这可是正宗的风水学,你不懂也是正常的。”
“我不懂是正常的,可是扑克脸也不同你这怎么解释?”老蒋像抓到一个万能的挡箭牌一样,看了看扑克脸。
“别看我,我也不懂什么风水学,玄学。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说那都是伪科学……”
老蒋有一瞬间的静默,他突然肃了肃声音,“扑克脸你精通玄学意外的几乎所有学问,可是唯独玄学你一点也不懂……可是”老蒋把视线移向阿慎,“可是你除了玄学其他一无所知……”
老蒋脸色变得很是严肃,他的视线又从阿慎移向扑克脸,像是在暗示着什么。扑克脸轻轻攥住手上的那块石头,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眼而过,他突然间看清楚了一些东西。
“明天回杭州。”他轻轻地说。
第二天。老蒋扑克脸和阿慎眼看着雪停,在客厅告别了颜夫人和殷晨。颜夫人依旧和从前一样,温和地笑着,似乎并不为老蒋的离开而不舍。倒是殷晨,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很是舍不得他们离开。阿慎和老蒋平日里在颜家吵吵闹闹地,多少改变了颜家宅子里往日的冷清,只怕他们一走,这座房子里又要冷清下来了。
“王启呢?回到漠河就没见到他。”
“他说要回隐玉斋,我派人送他回去了。”殷晨说道。
老蒋笑了笑,“也好,恐怕他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跟着殷正国。”
“殷正国这些年来都是靠颜家接济,根本没有心力照顾王启。”殷晨补充道,他深知殷正国的为人,平日里恶习难改,就算是村里人,对他大多敬而远之,只有颜家有时候看不过去,会给他一些金钱上的帮助。如果王启和他待在一起,到头来只会彼此拖累,互相怨怼而已。
“而且我看那孩子,是真心地喜欢玉石了。”老蒋感叹道。“兴许他会成为第二个秦枫。”说完,他看看扑克脸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