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武昌的蜀汉使臣正是驸马都尉邓良,邓良奉后主刘禅之命出使东吴,自知责任重大,丝毫不敢懈怠,当日就乘坐快船离开了成都,沿长江东下,满帆顺水,不过三日时间,就已抵达吴境。
吴蜀之间有相互通商的条约,商船往来频繁,不过通过永安和西陵两道关卡时,都要停船接受两国的检查。但邓良的船只例外,它是有外交豁免权的,所以在西陵没有经过什么耽搁,就顺水继续东下了。
按邓良原计划的行程,是要前往建业去朝见吴国皇帝孙休的,不过刚到武昌,邓良就得到了孙休刚刚抵达武昌的消息,邓良不禁是暗暗窃喜,难道是天佑大汉不成,从武昌到建业,至少也还得有四五天的航程,而多耽搁一天,季汉就多几份危险,能在武昌见到吴主,至少东吴的援兵就能多几天到达。
至于能否说服东吴派出援兵,邓良是很有信心的。
邓良的父亲邓芝就是出了名的外交家,当年夷陵之战后,蜀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诸葛亮为了重修蜀吴联盟,派邓芝为使者前往东吴。当时的形势很严峻,吴国上下对蜀汉都抱着极端的仇视心理,就连孙权也拒绝接见邓芝,甚至有人向孙权建议砍下邓芝的脑袋去结好曹丕。
危急时刻,邓芝主动地上表求见孙权,晓之以礼,动之以情,陈说厉害,终于劝得孙权回心转意。在邓芝的斡旋之间,蜀吴两国重修旧好,邓芝的此次出访。也被认为是一次破冰之旅。就连孙权也盛赞邓芝。称能使两国握手言合的,也只有伯苗。
邓良此次出使东吴,颇有些继承父亲遗志的气概,在他看来,蜀国的生死存亡已经唯系在此次的东吴之行上,他肩上的担子,很重。
到达武昌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接待邓良的,是吴国秘府中书郎沈莹,这是吴国专门负责和蜀国外交事务的机构。
沈莹很客气,温文尔雅,应尽的外交礼仪一样也没落下,但当邓良提出连夜面见吴主的请求之时,沈莹却彬彬有礼地回绝了:“非常抱歉,我主今日也是刚刚抵达武昌,龙体欠佳,此刻已经歇息了。恐怕无法接见尊使,尊使远来。车船劳顿,权且在驿馆歇息一晚,明日便可面见我主。”
邓良来到武昌便迫不及待地想见孙休,但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只能是无奈地接受了沈莹的安排。沈莹在驿馆为邓良设宴,酒宴极其地丰盛,但邓良却是食不甘味。
一夜无眠,邓良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起身,迫不及待到秘府去找沈莹。吴人的办公机构似乎有些慵懒,直到卯时过后,邓良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沈莹。
邓良虽然很急,却不能对沈莹发脾气,拱手问道:“沈大人,不知今日何时才能见到贵国陛下?”
沈莹满脸春风地道:“我主有旨,请汉使此刻晋见,邓大人,请吧。”
邓良立刻随同沈莹进宫,见到了吴主孙休。
经过一夜的休息和御医的调治,孙休的气色恢复了不少,邓良参拜之后,孙休便问道:“尊使此来,所为何事?”
邓良道:“臣奉汉皇帝之命,前来谒见陛下,今魏国大举进犯我国,汉中、阴平、武都三郡相继失守,存亡危于一线,肯请陛下看在汉吴同盟的份上,出兵相援,救蜀中百姓于水火。”
孙休淡然地道:“朕素闻汉大将军姜维文韬武略,才智卓绝,乃当世之名将,有姜伯约在,何患魏之攻也?”
邓良道:“姜大将军镇守剑阁,以五万之众挡住魏将钟会十五万人马,令其不得寸进,此诚姜大将军之威也。然魏国势大,剑阁受阻,另遣偏师进犯阆中,我朝兵力有限,顾此失彼,姜大将军虽有能者,然而也是分身乏术,唯求贵国能尽快派出援兵,解汉之危亡。”
孙休沉吟片刻道:“吴蜀既为同盟,焉有见死不救之理?只是现在魏国在寿春襄阳亦布有重兵,时时窥探,伺机南下,朕也不得不防啊。如果此时分兵入蜀,荆州江东必然空虚,若魏兵趁虚而进,我军千里回援,也是不及。”
邓良早已料定孙休会摆困难故意刁难,这也是寻常的外交辞令,蜀吴两国虽为同盟,但远还没有到亲密无间,可以两胁插刀的份上,面对吴主的推托,邓良显然也早有准备,当即道:“汉吴既为同盟,当休戚与共,唇齿相依,今魏伐汉,汉之唇亡,吴亦齿冷。益州有山川阻隔,东吴有长江之险,此三国之鼎立之基石也,若汉亡,益州之险不复存也,魏军占据长江之上游,长江之利也必荡然无存,陛下恐怕将寝食难安。陛下救益州,非救汉也,实乃救吴也。今魏国大举伐汉,重兵云集于西北,如何得瑕顾及东南,在淮南襄阳布兵,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陛下切勿为其所惑。”
孙休呵呵一笑道:“卿果能言善辨,先皇在世之时,就常赞令尊有雄辨之才,今日看来,卿与令尊相比,也是不遑不让。”
邓良揖礼道:“谢陛下夸赞,臣不过据实而言,并无夸大其辞之意,汉吴一体,荣辱与共,还望陛下慎行之。”
孙休点头道:“卿之言朕也深有同感,这样吧,卿舟船劳顿,暂且先回馆驿休息,容朕思量一二,即刻答复于卿。”
邓良明白,这是孙休要和吴国的大臣们商量了,毕竟出兵援蜀,对吴国而言,也是一件大事,总得给人间一点时间来考虑,不过邓良倒不太担心,他相信,方才他的那一番话,已然是打动了孙休,邓良冷眼打瞧,在场的多位吴国大臣也是颔首默许,毕竟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蜀吴两国生死存亡的高度,吴国想要置身事外,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
当下邓良躬身告退,行宫之内,只留下了吴国的一帮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