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送去大会堂,其实查文斌也不建议他这么做的,不过眼下却为无奈之举。不过这事儿就轮不到查文斌插手了,忙活了一整晚他也该回去休息了,这五里铺和洪村之间那条小道也会经过大会堂,那还是他小时候读书才会走的,不知是他想回味一下童年还是被魔障了竟然对胖子和叶秋提议道:“小时候走过一条山路,比饶大路要近一半,也不知道这些年路还有没有了。”
胖子摇头晃脑的背着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这世间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就这样,他们跟着抬棺队伍一起下了山,估计那伙子人还得忙活到后半夜。穿过那道拱桥的时候,查文斌的心里一阵激灵,他仔细的留意着四周,那个红色身影你还会出现嘛?
这天气闷得叫人发慌,忙活了一天身上夹杂着汗臭味和香火味儿,走到桥上的时候顿时就觉得凉快。那凉意是说来就来,人背后的毛孔突然就那么一缩,汗毛接着便一根一根的往起立啊。
胖子额头上的汗才走到桥中间就消了,紧了紧衣服,他说道:“邪门啊,这地儿怎么这么冷,搞得胖爷浑身有些哆嗦了啊。”
叶秋站在那桥头,他们俩都快要走到那一边才发现那小子没跟上,查文斌回头一看,叶秋的眼神正在盯着某个地方看。查文斌扫了一眼,静静的河岸两边除了山上一起下来的那批人没有异样,便就问道:“秋儿,怎么还不走?”
叶秋没有作答,匆匆的收回目光跟了上来,胖子问他有什么发现,他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会堂往后走是一片田,浙西北是山区,七山两水一分田,跟北方的大平原不同,这边的田很窄,有条水沟贯穿而过。顺着水沟边有条小路,路的那一头有四五户人家都已经睡了,大会堂的门口有两棵巨大的枫树,那条小路边则是种了一排橡栗树。以前人会捡这橡栗的果子去磨豆腐,出来的豆腐跟现在的猪血豆腐有些类似,不过颜色就要浅得多了。后来自从那个知青出事后,这一片得橡栗籽也很少有人捡了,那地上散落的也到处都是,脚踩上去一颗一颗的密密麻麻。
“这些树都栽了不少年头了吧,”胖子比划了一下后说道:“比我的腰都要粗啊。”
“这村子年头有些了,往后走,人家都睡觉了别吵着他们。”顺着这水渠,一直延到后山,田里的水都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查文斌所谓的路就是这条路。
山不高,以前半个时辰就能到五里铺,这些年走的人少了,路两边的灌木也就跟着长得高了。叶秋手里有刀,那把寒月他从不离手,这开路的任务就交给了他。走着走着,查文斌就又说道那个百千里了,胖子说那个人是脚底抹油跑了,可叶秋说那个人跑得比他要快得多。
也许是聊天聊忘记了,原本查文斌小时候记忆里的那条路就找不到什么痕迹,叶秋在前头领着领着就豁然出现了一大块光石头。查文斌一瞧,不对啊,小时候打从这里走从没有印象还有这地方啊,几个大男人自嘲着这半夜里怎么还走错了路,于是便又打算折回去。
顺着那灌木丛走了不多久,咦,今晚上还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又绕到这个大石头这儿了。这三个人那不是山下的村民,他们一个是道士,一个是经历过生死莽夫,别看胖子虎,心可细着,至于叶秋那就更加别说了。
当他们第二次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时候,三个人都下意识的停住了,这走夜路难免遇到鬼,今晚八成就是让他们给碰见了。
查文斌也不急,三个人就地坐在那大石头上,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查文斌还大开法坛把周遭的孤魂野鬼都请来溜了一圈,按理不会有那么不长眼的东西来惹他们。可是这三人身上又都沾着一股子香火纸钱味儿,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那也不奇怪。
鬼打墙,查文斌已经好些年没遇到过了,不过洪村很早就有个传说,说是这山里有一种白舍鬼,专门引人在山里走丢。通常遇到鬼打墙有很多办法都可以解决,比如身上有什么辟邪开光的东西拿出来,有小孩在边上的接点童子尿撒撒,再或者脱掉鞋子往地上砸,死命的指着鞋子骂,越凶越好,底气要足。再若是有个道士在身边那就更加不用慌了,他有的是办法,所以查文斌感兴趣的不是怎么回去,而是今晚遇到的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那个红衣服,可是转瞬他又摇了摇头,那种凶煞之物真的不会有这么低级的法子来引诱。所以他嘱咐胖子和叶秋三人围成了一个圈儿,刚好今天在孔老大那也有香纸多,本来是拿着准备放进大会堂的,可走的时候给忘记了。
于是查文斌就地画了一个圈儿,那圈里头点了香,又烧了些纸。做完这些,三个人都把脑袋放得低低的,静静地感受着四周有没有动静。
这一炷香才烧了不到三分之一,查文斌的后脖子就开始一阵皮紧,那种凉意告诉他有东西来了。查文斌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了一些纸灰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阵,嘴巴里面轻轻的叽里咕噜地说着:“居收五雷神将电灼光华纳则一身保命上则缚鬼伏邪一切死活灭道我长生急急如律令。”原来他在这个档口直接用自己的衣服画了一道三清上灵符,这种符相对于茅山或正一其它符箓,攻击性要弱一些,属性也更加温和,没有天雷、神火一类的图案,有的仅仅是一道三清敕令。
慢慢的,查文斌觉得自己的头发上开始有动静了,接着一股凉意又传到了他的脖子上,轻轻瞟了一眼,那双手十指修长如嫩葱一般,原来还是个女鬼。
等着那东西再近一步,查文斌突然一个转身把衣服向两边一拉,对于凡人而言那不过就是一副糊涂的图,可是对于脏东西而言那幅图瞬间便会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劈而来。那真的是一个女子,一个捂着脸躺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女子。
胖子看着查文斌就觉得他是个神经病,因为查文斌经常会对着空气说话,这道士都会开天眼,所以查文斌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女鬼的原型,便喝道:“不知深浅的东西敢在这害人性命,要不是我手下留情方才便就打得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每逢这个时候胖子都是无聊得,有时候他怀疑查文斌根本是在吓唬他,反正他是看不见什么女鬼,只见查文斌一脸正色盯着前面那块空地又喝道:“你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在此地作祟?”
那女鬼好像很是惧怕查文斌的衣服根本不敢放开手,查文斌往后退了一步把衣服收了一下那女鬼这才敢露出真面貌。看着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不过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对着查文斌马上便是磕头求饶:“高人莫要害我,你们刚才险些就要走错地方,那个地方有危险去不得,我就是在那里送命的,过往的人若是有路过的我都会阻拦他们莫要走错……”
“你还敢狡辩!”说着查文斌作势又要露出那符,少女吓得赶忙再次捂住脸道:“小女子不敢乱说,高人要是不信等会儿自己去一看便知,你们方才再往前半里会有一个草窟,我的尸首还在那里至今没有被人找到。”
“咋哪子神?”叶秋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叫人听不懂的话,不过查文斌听不懂胖子可听得懂,他立刻来了精神了:“看不出你居然还会说湖南话,嘿嘿,查爷,老二说我们遇到的是个好鬼,我猜一定是个女鬼才会把他给迷住吧。”
“哦?”
胖子接着说道:“在湘西一带把鬼打墙也叫咋哪子,‘咋哪子神’其实就是那些因为意外冤死鬼的叫法,当地说,遇到鬼打墙不要怕,因为‘咋哪子神’没任何危害性,反而是帮助人的鬼,只是前面有危险而阻止你前进。”
被他俩那么一说,查文斌也就收起了自己的那股散发出的压力,他看着那女人的衣服好像也不是现代装扮便又说道:“我看你死了也已经很久了,为什么不去投胎反而在这里转悠呢?”
那女人跪在地上对查文斌说道:“高人,小女子日日夜夜都盼着能早点投胎成人,可是无论怎样我都逃不脱这一片小小的林子。我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死了有多少年了,反正那个人说我一定要找到替死鬼才可以投胎,可是……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再去害别人了……”
这还真出乎查文斌的意料,看来叶秋和胖子说得没错,这真的是一个‘咋哪子神’啊,可是她为什么不能投胎呢?难道这里有什么禁忌?
“谁告诉你一定要找一个替死鬼的?”
“我也不认识他,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有一年他经常跟着一个小男孩身后。”那少女比划道:“只有这么高,每回那个小男孩要走到那个草窟的时候,那个人都会帮他避开,再后来那个男孩没有来过了,那个人也就没有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