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离开父母,便遭受冷眼,好不容易遇到了查文斌,有了昔日的希望感恩之心。你们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我终究是一错再错,不过现在我已经不用想了,因为我马上就可以再也不让你们觉得想自己是个只闯祸不收场的捣蛋鬼了,叶秋,对不起!查爷,您保重,小忆,我不能再回去陪你了……
“文斌哥哥,”噶桑尖叫道:“你快看!石头哥哥他要跳崖!”
“什么!”查文斌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胖子的身影纵身一跃……
这是什么感觉?是在飞嘛?胖子张开了双臂,山风呼啸着刮过他的脸庞,漠然的,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触摸着,胖子觉得舒服极了。
“妈妈,是你嘛?你在等我对嘛?”
解脱了那些对与错,再见了,那些是与非,也许我是个懦夫,但是我真的无法面对!
“石头!”查文斌一边高喊着一边狂奔着,落寞的夕阳竟成了最后陪伴着他的景色,深不见底的峡谷在向他传递着最后的歉意。
“查爷,对不起……”
“扑通”一声,查文斌跪下久久泣不成声……
是夜,盯着风平浪静的湖面,查文斌的眼神涣散着,冷漠着,绝望着。
“不,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的嘴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手背上的指甲也已深深嵌入了肉里。
“噶桑。”查文斌擦了擦眼泪道:“你帮文斌哥哥最后一个忙好嘛?”
“不!”噶桑已经猜出来他要干什么,立马双手伸开挡在查文斌的前方道:“你不可以,他们还活着,你要等着风哥哥和叶哥哥。”
“活着……呵呵,”查文斌冷笑道:“活着,我亲手葬送了这一切,我还怎么有脸活着。道啊,德啊,讲了一辈子的道,终究还是没能明白有德才有道。我是如此的不堪,怎么还配谈道论德,连德行都没有了,我又还有何脸面去见活着的人。”
噶桑把自己身上带着的一个小木雕拿出来道:“文斌哥哥,我问先知了,他说他们都没有事,你要相信我!”
“噶桑!”查文斌忍住泪对他说道:“你听话,就在这里等,如果超过一个星期还没有看到他们你就走,记得去浙西北洪村找一个叫夏秋石的人。”说罢,查文斌把自己背囊里的补给一股脑的都给倒了出来,噶桑拼命的抓着他的衣服道:“你一定要坚持住,他们去接你爸爸了,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做错了事,”查文斌道:“有些事一旦铸错了,就再也无法挽回,我也无法再去面对他们!”说罢,查文斌突然一把推开了噶桑,他扭头拼命地跑着。噶桑起身在后面追着,一边追一边哭喊着查文斌的名字,可是终究在他跃下悬崖的那一刻,噶桑瘫倒在地了。
自由落地的感觉是那么的让你来不及思考,查文斌的眼前闪过一连串人的脸:师傅、叶秋、小忆、胖子,风起云、还有钭妃,对不起了,你不用再等我了,欠你的,来世再还了。
小白,对不起,有时候你选择与某人保持距离,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你清楚的知道她不属于你。人生遇到的每一个人出场的顺序真的很重要,很多人如果换一个时间认识,就会有不同的结局,或许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那么,再见了,我先去那边等你了,相信我,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砰”得一声传来,查文斌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撞到了什么,无数坚硬或柔软的东西在他的身边接触着又离开,又是“砰”得一声,树枝的断裂声,枝桠的碰撞声,“嗖嗖”得枝条划过了他的脸庞,一道一道犹如鞭挞一般,渐渐地,这种痛占了上风,他麻木的意识开始有一丝清醒。他的内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不,查文斌,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你的责任呢?你的使命呢?你要那个孤苦的女子如何地去面对她的下半生呢?”
伸出手,终于他开始有了求生欲,一边尖叫着一边胡乱的抓着。树枝像刀子一般的划过了手掌,也如同朋友一般在下面死死的接着。也不知道压断了多少树枝,往下跌落了多少深度,当他背上狠狠的一痛时,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四周漆黑一片,查文斌摸着那根树枝往里靠了靠,大口地喘着气仰望着头顶的星空,看着看着,突然间他笑了……
火折子温热的光照亮了四周,查文斌想看清地形,他现在正在一棵大树上挂着,往下黑咕隆咚的,爬树并不是他的强项,正在捉摸着怎么下脚呢,突然他耳边传来一阵怪异的叫声:“咕咕……咕咕……”
查文斌四下打探了一下,那个声音离着自己很近很近,他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这人有了求死心一下子又没死成,这下他的求生欲其实是最强的,查文斌也不例外。
轻轻折了一根树枝用火折子点上,查文斌朝着声音的方向丢了过去。
“哎哟,我操!”
居然是胖子!查文斌听到那个声音激动地都想要立刻就跳下去了,他喊道:“石头,是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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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爷!”胖子先前是看见头顶那边有个火球在闪,他从上面跳下来也是被这一片树木是刮到了,要死不活的爬了半天发现自己还在半山腰上,上下两头都跟镜子一样,根本没地儿下脚。这胖子也是求死心有了,他觉得老天竟然放过了自己就肯定是有原因的。
“是我!你怎么在哪儿?”
这下轮到查文斌语塞了,他总不能说,嗨哥们我不是跟你殉情来着嘛?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憋了一句:“我这儿怎么下来啊!”
“你等等,我给你照着点。”胖子的手电还在,打着光目测了一下,查文斌离着自己有十几米高的一棵大树上。“你身上有东西吗,绳子之类的。”
“有个捆尸索……”
“我教你……”胖子一边指挥查文斌把捆尸索系在腰上,另外一头则绕着树干,这样只要他保持身体往后倾,绳索就会把他身体固定在树干上。一寸一寸的慢慢往下挪,经过一阵子折腾,查文斌有些狼狈的下了树,第一句话就是拉着胖子检查了一番道:“有没有受伤?”
“我……”胖子支吾着地说道:“没……没,查爷对不起,我,我错了!”
“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该我跟你道歉……”
“查爷……”胖子已经泣不成声了,查文斌也是,两个男人在这荒郊野外的悬崖上抱头痛哭……
有些事,过去了,这就是你的成人礼;过不去,那就是一个无底洞。
这件事对于后来的查文斌人生旅途有着很重大的意义,不真正去经历世间的种种,又怎么会去懂得这世间的种种。道,靠想嘛?还是靠念经?那岂不是成了谁最会背书谁就最容易得道?
佛坨释迦牟尼,在他还没有出家的时候,他是迦毗罗卫国的太子,曾经娶拘利城耶输陀罗公主为妃。作为没落部族的王子,这位佛陀在年轻时,有一部早期经典中,他自述青年时期生活奢侈,极尽声色娱乐,有暖、凉、雨三时宫殿轮换居住。他见虫子被农夫掘起,又被飞鸟啄食,痛感众生相残。这种对世间诸苦的深沉思考,即使在结婚生子后也没有消除。所谓“四门游观”事件:他出城分别见到老人、病人、死人,当最后看到出家沙门时便决定出家,最后成佛。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他就不会说放下,没有拿起过又何谈放下?没有拥有过,又何谈四大皆空?所以中国人才讲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这才是我们中国道家真正的哲学思想,闲逸潇洒的生活不一定要到林泉野径去才能体会得到,躲在深山老林子修炼一生的就没有出过一位高人,整日孤身一人面对着山峦起伏,云起云舒,那不叫境界,那叫逃避!
对于胖子,他的人生也会不同,他会明白感情基础的建立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获得一味的包容,人和人之间是需要约束的,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这对他以后成为雄霸一方的枭雄有着最深远的意义。胖子不缺头脑也从不缺手段,他缺的仅仅是最简单的自律,而这恰恰也是很多天才最容易忽视的。
一通兄弟间的认错,两人现在需要面对都是劫后余生的绝境。胖子告诉查文斌,这悬崖的中部有着茂密的林子,无数遮天的大树从这些悬崖峭壁上发芽然后衍生出去,形成了一道非常奇特的屏障。所以,除非你在跳崖的时候能跃出去十几米,否则只要是从上面下来一定会被这道屏障所遮挡。真的好像冥冥之中就是有天意一般,在这屏障的根部,胖子所站着的位置有条仅能容纳一人的栈道。
胖子打着手电照着地上道:“查爷,你看,这些都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我往前面走过一段,可是白天从下面往上吹一股山风,很难稳住,这两边肯定有一段是能通到哪里的,要不然工匠们也下不来。”
七月半番外特辑
今天是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不光是我们中国,还有日本、东南亚各国,朝鲜半岛,以及海外有华人的地方都会重视的日子。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作为特辑,我插到这里纯属时间安排。
洪村的不远有一个地方叫作“上天堂”,这是一个人口在百来户的小村庄,解放前,为了方便浙皖两省的人民往来从事一些买卖和走亲戚,有人开始在山间做一些过路生意,后来逐渐就成了一个村落,名字就叫“上天堂”。
天目山脉是浙皖两省的行政区分界碑,界碑顺着天目山脉的脊背分布,在界碑往下的一百米有一处平地,上天堂就在这个平地处。
从村子往下有一条盘山小路,以前只能走些牛马和自行车,要顺着山往下走上二十几里地才会到达下一个村庄。往上走,翻过界碑就是安徽宣城境,那边也有一个村庄和上天堂类似,不过村落要相对分散一些,叫做下天堂。
这两座村落靠的近,于是村民多有相互来往,先是交易后是联姻,慢慢的,下天堂的姑娘也有嫁到洪村的,村里有一个人叫作朱六斤,和夏老六是一辈的,他的丈母娘家就在下天堂。
上天堂产竹子、笋干、茶叶,而下天堂则不同,它产菜籽油和香菇。一山之隔,竟然是截然不同的生态系统,八十年代初期,油还是比较紧张的,尤其浙西北,普遍缺油。朱六斤的丈母娘心疼女儿女婿,每年都会存些油给朱六斤带回去。
从洪村到下天堂那时候走路要得五个小时,朱六斤借了一辆自行车,是夏老六的,那个年代最时髦的二八大杠。起了个大早到丈母娘家吃了午饭,下午帮忙干点农活,傍晚老丈人给他喝了点酒,劝他不要走了,可是朱六斤答应他婆娘是要回去的,他婆娘是个疑心病很重的女人,老是怀疑六斤在外面偷人,朱六斤怕回去解释不清楚又要干仗,决定天黑前就走。
老丈人说:“六斤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朱六斤答道:“老历十五啊,月亮圆,赶路看的着。”
“今天是鬼节啊!”老丈人叹了口气道:“你真要回去的话记得在路上看见什么生人千万别搭话,到家之前也不要进大门,先去茅房里方便一些然后拿扫把朝着自己腿上扫扫再进屋。”
朱六斤是个不信神鬼的人,文革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红卫兵,他手上也不知道砸掉过多少坟头和祠堂,嘴上答应了他老丈人心里压根没当一回事。
拿了一壶油,整整十斤,这是下半年的口粮,大塑料壶,用塑料袋封头再拧解释,放在二八大杠的书包架上,外面又是绳子给五花大绑,反正不用刀子割那是绝对不会掉的。
六斤的老丈人位于下天堂的尾巴处,要想回家他得走过一道九连湾。
下天堂有个水库,这个水库在修成以后就接连出事。第一年是有个女人因为家暴自杀,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一尸两命。
第二年,是一对十来岁的孩子去游泳,其中一个不知道怎么就沉了,另外一个去救,结果两个都没上来,捞起来的时候那俩孩子的小腿上都有跟人掐过似得红印,老人们都说是水鬼拽去了。
第三年,死的是个电工,那时候有水库就可以发电,电工发现水渠给堵住了,于是去到大坝下面的出水口检查,也不知道他到底从那里掏出来什么,反正大水突然一下就从水渠里涌了出来,这个电工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接连出事后,下天堂的人心里都慌,请过先生来瞧。先生说当初建这座水库的时候水底下沉了一座坟,因为阴宅被水压塌已经没法再用,所以每年都会害人来泄愤。
当时有人扎了竹排,那个先生在水面上到处找,最终确定了方位。后来水库把水排干后在那个先生指的方位往下挖果真发现了一座老坟,里面的棺材早就泡烂了,取出遗骸后又重新迁葬后来才陆续平安了一点。
不过那座水库恰好位于背阴面,整年的都晒不到什么太阳,看上去阴冷得很。九连湾就是当年修水库时的留下的一条路,绕着水库往上盘,里面是贴着山崖,也不过就勉强能走一辆独轮车。
朱六斤上山就不能骑,得用推的,他手上有个老式手电别在车头,七点多的功夫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当晚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月亮外面还蒙着一层毛。走了一半的路,朱六斤觉得有些累,停下来抽根烟。
这时,从后面走过来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朱六斤瞧着那妇人觉得很奇怪啊,这么晚了一个孕妇怎么的一个人下来了。他这人话挺多,就是喜欢搭讪,刚好歇息觉得没事就问道:“大妹子,你这是上哪去啊?”
那女人道:“去前面岭脚下给公公送饭。”
那个时候,晚上劳作也是很常见的,尤其那会儿又是玉米忙着收的季节,他下午自己还在帮老丈人收来着。
朱六斤道:“我看你挺个肚子也不容易,这么晚了又不带个灯,要不你东西搁在我车上,刚好咱们还可以共个亮。”
那女人跟朱六斤道了谢,又把那篮子挂在车头上,两人一边走就一边聊,朱六斤知道原来她姓蔡,嫁的那户人家姓金,朱六斤就问道:“是不是下天堂田畈上那个老金头家,种香菇的?”
那女人说道:“是的,大哥还认识家公啊。”
其实朱六斤是知道有这么好人,他哪里认得那个金老头啊,为了显摆自己那就吹开了道:“我跟你公公可熟了。”他胡乱瞄了一眼那女人,估猜了她也不过结婚不到两年,就吹道:“十几年前,我跟金老头一起贩过香菇,那是挑担子走山路几天几夜啊,你还早呢,还是在家的小姑娘。”
那女人说道:“大哥啊,你这油闻着好香啊,能不能卖一点给我啊?家里的油都断了,孩子没油水长不大。”那个年代,油属于紧俏物资,需要凭油票去供销社买,私人只能花高价去黑市上买,弄不好还要被抓去当做投机倒把。
这朱六斤心想能卖几个钱攒着私房用也好,反正他老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拿了几斤油回来,到时候就说只给了八斤不就完事了。
“大妹子,我也就看你是个孕妇,那就卖你点,你要多少?”
那女的一边从篮子兜里往外掏出一个花碗道:“我也不知道要多少,你看着只要把这个装满就行。”
天黑,视线也不好,那碗看着还有个缺口,哪里有人买油还用碗装的,朱六斤一边紧了紧绳子道:“大妹子,我就是卖给你,你走到家也泼洒光了,我看还是算了吧。”
说着,他就一边继续推车一边走,那女人想了想又追上来道:“大哥,我要是没买到油我男人会打我的,你这样,你醒醒好,我这里有些私房钱都给你,我只要这一碗装满就成。”
朱六斤回头一看,那女人的手上捏着一大把钞票,目测一下还真不少,他那眼珠子都快要放光了,心里明白今天算是碰到个傻子,那是不宰白不宰。于是就说道:“我看你这碗也不小,反正我给你倒满为止,就按一斤油算,你给我六角钱。”
那女人小心翼翼的数出几张小毛票点给了朱六斤,他满心欢喜的借过钱往怀里一塞就开始倒油了。
那个碗看着就是寻常人家的饭碗,倒满也就顶多半斤油,可是他却管那姑娘要了六角钱,这在当时已经可以买上两斤油了,等于一下子就翻了四倍。
哗啦啦的菜油往那个小碗里倒,本以为一下子就能满的,可是那碗里的油总是到了一半多点就上不去了!起初的时候朱六斤根本没有在意,可是约莫往里倒了一斤多了还没满,朱六斤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就收起油壶道:“大妹子,你这碗是不是漏啊,怎么我倒了这么多下去还只有一点?”
那女的反倒说道:“你不是说好要给我倒满的嘛,怎么现在倒了一点又不肯了,莫非是要哄我的钱财?”
朱六斤拿起油壶比划道:“我这一壶是十斤,你自己看,本来是满满的,给你倒了已经有这么多,足足一斤多了,你还说我骗你?要不这样,你把钱拿回去,油我不卖了!”
那女的见状又连忙说道:“那要不这样,大哥你在帮我一个忙,我就只要这点油。”
“什么忙?”朱六斤问道。
那女人说道:“我看你自行车车垫里面有棉花塞着,能不能给我搓一根棉条?只要你搓好了,我再给你六角钱。”
这个要求朱六斤也觉得奇怪,但是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反正夏老六那坐垫也是破的,扣点棉花出来有什么关系,于是他还真就照做了,搓了一根棉条给那女人后,那女人说道:“大哥你再帮我这个棉条上点个火,夜太黑了,我走路看不见……”
七月半番外特辑2
朱六斤见那女人的举动怎么看都有些邪门,他这时才发现那油碗上面有一道黑漆漆的火烧痕迹,想起出门前老丈人对自己的叮嘱,朱六斤那心里有点开始发毛了。用夏老六的话说,他就是个文革余孽,脑子里那种激进的思想还能当做革命的火把用,坚信无神论的他掏出打火机给那女人点上道:“大妹子,你这种东西我二十年前不知道打碎过多少个,什么牛鬼蛇神我没见过?”
油碗被点上后,那女人莞尔对他一笑道:“大哥,你人真的挺好,我先回去了,麻烦你把篮子里的东西带给我公公,他就在前面岭脚下那块田里。”
朱六斤其实是巴不得她走,安慰自己道:那女人只是求个火光回头,她肯定是个活人,想着自己还是挣了一块贰角钱,那心头顿时又觉得美滋滋的。
推着车往前走不久,朱六斤就觉得这上坡是越来越难走了,车子重的慌,他以为只是上坡,到了后来一截相对平坦的地方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那自行车恨不得就要往回退了。
看着车后座的那壶油,朱六斤喘着粗气道:“小祖宗,要不是为了你我来爬这个山……”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是山路太震荡了,还是刚才那油壶没有绑紧,突然的“呯”得一下,油壶掉到了地上,朱六斤一看不好,这要是给摔坏了那就事儿大了。
捡起来一看,还好,又给重新捆上,可是过了不多久,那油壶又掉了!这一次朱六斤毛了,骂骂咧咧的把车子停好后再三确认,捆了一个结结实实,可是那车子一下子又变重了,就在这时朱六斤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声音:“是我的,你别抢!”“这是我的,你不要抢!”
这是两个孩子的声音,他听得真真切切,回头一看,空无一物,这个时候朱六斤的革命火把都快要被自己的汗水给熄灭了。硬着头皮推车也不管那后面如何吵闹,他想着一会儿要是遇到那个女子的公公就是有伴儿了,人多胆子就大,那岭脚下有老大一块地,里面的玉米成片的挨着早就好掰了。
玉米地旁边他把车子停了,取下车头上的那个篮子,篮子上盖个一块布,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啥。穿过玉米地,朱六斤来回走了两圈,硬是没见着半个人,他心想要么就是那个女的说谎,要么就是那老头不在。
那不在也行啊,我把东西搁在这儿总不算是食言吧,于是就想把篮子放在田头转身就走。可是这时突然身后有个声音响起:“大兄弟,这个篮子是我家的嘛?”
朱六斤回头一看,田头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对襟褂子的老头,老头手里还拿着一个烟斗正在冲着自己笑。上下一打量,这老头脚上穿的是一双宽口白底黑面的布鞋,身上干干净净也没见着半点土,怎么都不像是来掰玉米的就疑惑道:“老人家,你可是姓金啊?以前是种香菇的?”
老人笑呵呵地说道:“你还认识我啊,我就是金顺发啊,那儿不是写着我的名字嘛?”说着老头用烟斗敲了敲他旁边一块石头,这朱六斤手里拿着个手电也瞧不清,往前走了几步,嘴里一哆嗦惊叫道:“妈呀,有鬼啊!”
敲的是啥?是一块墓碑!墓碑上刻着几个大字:金顺发之墓!下面是的日子就是一个月以前,这是一座崭新的新坟!
确信自己遇到了某些东西后,朱六斤是彻底傻了眼,他刚想跑那老人却叫住他道:“先不要走,你现在过去也是走不掉的,那两个调皮蛋会整你的。”
朱六斤哪里肯答应,那是早一步跑了都是赚了,突然他定睛一看,好家伙,自己的自行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对小孩,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头上戴着小帽子,脸白的就跟面粉涂得是的,脸颊上还有两个腮红,就跟山药蛋子似得。再看那小嘴唇上嘬了个小红点,一个坐在车前头的大杠上,另外一个则坐在后面的书报架上。那两个娃娃正冲着自己在笑,这下朱六斤是扭头就跑啊,可是往里跑?
回头就是娃娃,前面又是老头,他真恨不得这会儿地上有个洞好让自己钻。没办法啊,一想起那俩娃娃还是算了吧,好像是那个老头看起来比较和蔼一点点,再怎么老头还像是个人样啊。
老头看他又回来了便说道:“把篮子送到这儿来,我够不着。”
朱六斤没有发法子只能照办,送过去也只能把脸撇到一边,他哪里敢看,那老头一下子掀开了篮子,从里面取出两个酒杯道:“大兄弟,谢谢你帮我送来这些,我请你喝一杯。”
他虽然害怕但是又不敢不从命,巍巍颤颤的接过酒杯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杯子,分明就是用锡纸糊的一个小杯子,专门给死人用的那种。杯子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老头还起身要跟他干杯,朱六斤被对方盯着那是毫无办法,最后硬着头皮往嘴里一倒,反正也没吃出个酒味来。
那老头陆续从篮子里又拿出几样东西,其中一根蜡烛拿起来就往嘴里啃,一边啃一边还觉得津津有味。朱六斤放下杯子壮着胆求道:“老人家,对面那俩孩子你能不能帮帮忙给弄走啊。”
老人摇头道:“你那车后面装的是啥啊,是油吧,香油香油,你不给他们添点香油纸钱他们就闹你,我也没得办法啊。”
朱六斤急了道:“我上哪给那俩小祖宗添啊。”
老人对他说道:“前面那有个小路口,你就在地上画个圈儿,然后对那俩孩子说说好话,就说碗里的油是给他们的,到时候你再烧两个压岁钱哄哄。这俩孩子走的早,家里人也不管,怪可怜的。”
朱六斤哭丧个脸道:“我哪里有纸钱和碗啊……”
那老人道:“碗我这里有,反正刚下来没几天,够吃够喝暂时饿不着,我卖两个碗给你,钱呢,你要是没纸钱就烧真钱也一样。”
“那你的碗怎么卖啊?”
老人吃饱了,掰扯着自己的脚丫子道:“三块钱一个,两个六块!”
朱六斤还想讨价还价:“能便宜点嘛?”
老头胡子一吹道:“爱买不买!”
就这样很无奈,朱六斤只要从怀里去掏钱,可是掏出来一看,不对劲啊,刚才那个女的给自己的钱怎么是冥币!顿时吓得他那是越发了,合着自己一斤多油就换了这么点东西,他把那些冥币往地上一扔也不管了,拿起那座坟头上的两个碗道:“老人家,对不住了,要是不够,明天我再来烧给你。”
说罢,他便像风一般冲向自己的自行车,后面那个老头一边拿着烟头一边追道:“大兄弟,说话要算话啊,欠下的钱我记着了,你是不来,我可去找你啊!”
到了那个小路口,朱六斤又照着那老人所教的办法,前后对着自行车磕头行礼,两个油碗都给加上,又掏了棉花做了灯芯,点着之后他就听见一串孩子的咯咯讥笑声,好像跟农村里孩子过年放鞭炮似的。
他刚想起身走,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就被人扯着衣服了,朱六斤一回头,“啪”的一个巴掌迎面扇了过来,一个小男孩气势汹汹地说道:“这个人好坏,他想跑!”
朱六斤何止想是跑,他简直是想去死了,抱着脑袋根本也不敢对着那张脸看,只能求饶道:“两位小爷,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你不是答应金老头给我们红包压岁钱的嘛!”
“压岁钱?”朱六斤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哎呀,你们搞错了,今天不过年,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会过来给两位包压岁钱的,还是放在这个地方,我一定说话算话,我没有忘记啊。”
“啪”又是一个巴掌,那个男孩子一张惨白的脸对着朱六斤说道:“今天就是我们这里过年,你快点给压岁钱!”
原来这七月半啊,对于死去的鬼魂来说就是阴间过年了,就和咱们阳间的农历三十一样,这个朱六斤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得已他从怀里掏出了真钱就在地上烧,那一边烧是一边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亲人死在这里了呢,其实他是心疼那些钱啊。
一直等到口袋里的钱全部烧完,那两个小鬼好像终于满意了,朱六斤推着自行车一路狂奔,一口气就上了界碑,看到不远处还有些火光的上天堂,朱六斤是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队伍,推着他的自行车一路小跑……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现在摆在他的面前就是一条下山路,朱六斤和他的油最后到底怎么了,咱们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