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十一月到了,某日早上,觉山寺。
天气清冷,山中晨雾未褪,庙宇房檐上结了一层白霜,光秃秃的菩提树枝沁出了寒意。
开静诵十遍楞严咒后,觉明和尚怀着疑虑,从后门悄悄步出了大雄宝殿。山风吹拂,他紧了紧灰色棉布僧衣,沿着宽阔的石板路,快步朝禅月隐修的小院走去。
“真奇怪,师父只要答应来上早课,就从没有迟到过,他今天是怎么了?”
觉明暗暗嘀咕着,他心细如发,一点异常之处都不会轻易放过。几分钟后,他推开院门,走了进来,院内青砖白霜,井栏濡湿,寂静的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对面的黑瓦僧房,雕花窗户上,窗纸向外微鼓,那是夜里暖气开得太大,空气受热膨胀所致。
“看来师父昨晚睡的很香,也许他睡过头了。”
觉明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禅月外表不太老,其实已经年近九旬,修为再深,精力也已衰退,偶尔开个小差也不奇怪。
觉明把脚步放得更轻,推开房门,到了禅月的卧室门口,门口只吊着一卷厚棉布门帘,他用枯瘦坚硬的手指把门帘拨开一个小缝,眼睛凑过去,禅月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轮廓有点奇怪。
觉明的心顿时一紧,赶紧快步走进,到了床前,用手一碰禅月肩头,唤道:“师父....”
手指一碰之下,觉明的心脏险些爆炸开来,因为禅月的肩头已经凉透了。他眼前冒出金星,悲叫道:“师父!”用手一拨禅月,禅月的尸体平躺了过来,双目紧闭,脸色青乌,显然圆寂已久。
觉明忍住突如其来的悲戚,伸手去摸禅月脖子上的动脉,手刚一触到,就见禅月的喉咙动了动,继而嘴忽地张开,一只长着人脸的金色小虫爬了出来,眼睛咕噜咕噜,恶狠狠地瞪着觉明。
.........................
同一时刻,天京学院第六餐厅。
正是早饭时间,餐厅里学生人来人往。东北角一张桌子周围,俞凡、谢洵美、老朱和林道静四人团团而坐,正在吃早饭。俞凡狼吞虎咽,最先吃完了,谢洵美递给他一张带着淡香的纸巾,俞凡擦擦嘴,道:“好了,上午没课,待会儿我去找欧阳齐,拿我订的东西。”
谢洵美期待地一笑:“凡哥,拿到东西后,准备工作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吧?正好放松一下,晚上我请大家去康乐宫玩。”
老朱一脸苦笑:“康乐宫?我又没有女朋友,去那里徒增凄凉,还是你们三个去吧。”
林道静淡淡地道:“我也不去,今晚我要做一个课件,再用古法熬一碗辰州汤,趁着骨魔还没来,法力能恢复多少就恢复多少。”
谢洵美一推她:“美女,不要总是这么辛苦好不好?适当放松一下,工作效率会更高...而且,凡哥是你的保镖呀,你不去的话,他怎么能去呢?”
林道静嘟了嘟嘴:“我不去,两个美女陪他去玩,太便宜他了。”
老朱听罢,酸溜溜地道:“你们三个都同居了,一起出去玩又算的了什么?难不成,你们想等苏姐姐回来,三个陪一个?”
林道静瞪了他一眼:“谁跟他同居了?”
林道静出院后,俞凡毛遂自荐去做她的免费保镖。此举正中她下怀,她推让一番就同意了。
他们当然不可能住同一个宿舍,于是俞凡掏钱,在学校北面一个旧小区租了比邻的两套房子,两人一人一套住了进去。谢洵美听说后,当天就成了那层楼的新房客,住在俞凡另一侧--老朱参观过后,醋劲十足地说,俞凡的房子风水上都带着桃花味,二女夹一男。
老朱见林道静瞪自己,忽地想起自己对她那一番热情,那时真像发高烧一样,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胜感慨。
俞凡见气氛渐渐尴尬,连忙转移话题:“老朱,待会儿咱俩一起去,你帮我搬东西,也带好银行卡,路过银行,我正好把那一万块钱给你转过去。”
老朱眼睛一亮:“凡哥,你又从哪里挣到钱了?”
“从妙希相亲的会所那里,那儿有一个庭院,被人下了黑手,摆了个金山地宫风水局。我去订法器时,抽空到那里走了一遭,给那个老板破了局,挣了点钱。”
老朱已听俞凡讲过夏备之事,佩服的说:“现在这么忙,凡哥你还有精力去挣钱,真是厉害!”
俞凡白了他一眼:“屁话,再忙也不能耽误挣钱!”
谢洵美忽道:“凡哥,那下黑手的人是谁呢?夏备在那里被瘟鬼所杀,这两件事会不会有联系?”
俞凡道:“这个很不好说。会所老板说,布置庭院风水的法师绝对可靠,之所以变成阴宅局,应该是是被人给篡改了。我跟妙希姐也通了气,那个老板和警察都在追查,下手的人到底是谁。”
林道静突然问俞凡:“对了,妙希姐怎么好些天不来找你了?”
俞凡叹息道:“也许她又被逼婚了,到‘非诚勿扰’当了女嘉宾。”
林道静歪了歪嘴:“妙希姐喜欢上你这个小屁孩,真是倒霉了。她跟梵净山上那位美女尼姑可谓不相上下,但姻缘方面,可真是天差地别.....”
俞凡本就心烦这件事,听她这样说,顿时愠怒不已,欲要反唇相讥,却见谢洵美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顿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正在郁闷,放在桌面的苹果手机忽然响了,拿起一看,是觉明的办公室座机,他很是奇怪,按下了接听键,话筒里传来觉明低沉的声音:“俞天师,妙希上人与你在一起没有?”
“没有,我好些天没见她了,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俞凡听了他的声音,更加奇怪。
“哦~~”声音更低沉了。
俞凡心里一动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觉明沉吟起来,话筒里隐约传来另一个声音,颇像禅澄,隐约听他说道:“....俞天师可以信赖,此事重大,不可拘泥陈规....”语调也一反常态,很是凝重。觉明连声答应,继而沉声道:“俞天师,你还在吗?”
“当然在!”俞凡不耐烦地想,这秃子就是事多:“到底出什么事了?”
觉明一声低叹:“我师父昨晚圆寂了。”
“什么?!”俞凡顿时站起身来:“昨晚几点,死因是什么?”
“我师父是被恶徒所害,与空桑师太一样,中了人面金甲蛊,所以,我想找妙希上人再了解一下空桑师太圆寂时的情况....”
“竟然出了这种事!”
俞凡极度不可思议,禅月是天京佛门之首,他继空桑之后被人害死,而且用的是同一种蛊虫,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
他急忙道:“妙希很有可能暂时联系不上,不过空桑师太圆寂前后,我都在场,这样好了,我立即赶过去,这件事情我们好好商议一下。”
觉明稍稍一怔,道:“那就有劳俞天师了。”
挂掉电话,俞凡额头沁出汗珠,他急切地看了另外三人一眼:“出大事了,我必须马上去一趟觉山寺。事情要安排一下,老朱、美美,我就不对你们客气了,你们俩替我去道真堂取一下法器,告诉欧阳齐,钱先记在账上,我有时间了亲自去还。”
他见谢洵美神色有异,便道:“美美,你不要替我付账,法师无功受禄是大忌,必遭天谴。”
“哦...”谢洵美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俞凡总是不要她的钱,原来法师们还有这种规矩。
俞凡把目光投向林道静:“林同学,你跟我一起去吧!骨魔一事,说不定已经延伸到天京来了。”
林道静不由得一呆,她疑惑地皱起眉头:“好。”
出了餐厅,四人分头行动,俞凡拦了一辆出租车,一个多小时后,他和林道静到了翠微山。
一迈入觉山寺,俞凡顿时感到,一股慌乱沉痛的气氛扑面而来。此时刚好上午九点,本是全体和尚禅修静虑的时间,但禅月遇害,显然打乱了寺内的作息,和尚们有的脚步匆匆,穿梭于各殿之间,有的站在殿宇门口,两眼精光四射,盯着四下,以防奸人趁虚而入。
俞凡皱皱眉头,觉山寺这等重镇,平常法度何等森严,禅月一死,竟然隐隐乱成了一锅粥,既可见禅月之死,震动有多大,也说明觉山寺久居安逸,人心外严内松,已经变得难以应付突发事件。
他抓了个和尚,叫他去禀报,那和尚一听他是俞凡,连忙小跑着去了大雄宝殿西侧一座偏房,不到一分钟时间,禅澄率几个觉字辈的和尚迎了出来,跟俞凡客气几句,禅澄引着他去了禅月居住的小院。
路上,俞凡将林道静简单介绍一番,末了说:“大和尚,这个女孩带来一个绝大的消息,说不定与禅月和空桑两位的圆寂都有关。”
禅澄奇怪地看了林道静一眼,合十道:“那禅澄感谢施主了。”
林道静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