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凡心中一寒,扭头看时,只见妙希的脸阴沉沉的,眼神含烟带雾,讥诮地看着自己。
“被七小姐附身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
俞凡惊骇无极,但他反应奇快,右手一翻,去抓她的左手,同时左手疾点她的咽喉。
“天地玄黄,阴阳妙法,伏化天王,降定天一!”
附身的是鬼仙,俞凡不敢大意,一出手就是茅山天一咒。这咒语威力至强,可以对付妖仙邪神,当然,也要看施术者的修为。
但“妙希”唇绽冷笑,还不等咒语的法力施展出来,双目一呆,一道白光倏地从面门聚集到眉心,冲飞而出,从俞凡头顶掠过,化为一个修长的白衣人影,轻飘飘落在阳火符后面。
七小姐出去了。俞凡知道,她是自己离开的,并非被咒语逼迫,他心念一动,修为消散,天一咒威力也随之消散。妙希打个冷战,双眼恢复了正常神色,见俞凡神色凝重,不由得急问:“你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刚才差点连命都没了。”
俞凡说着,朝后一努嘴,转过身,两人一起看去,阳火符下,漂浮着一团朦胧白雾,雾气里映着火光,形成一片奇美难言的色彩,里面隐约站着一个女郎,长发垂到雪衣胸前,正在盯着他们。
“七小姐!”妙希惊呼一声,忽然想起了刚才的事,震骇地问道:“她刚才上了我的身?”
“对。”俞凡道:“你差一点就成了她的鬼仆。”
妙希不禁浑身发冷,对七小姐怒叫道:“臭女人!已经成了仙,还干上人身这种下三滥的事情,难道你就不觉得可耻吗?”
七小姐啐了一口道:“呸!你才是臭女人!我本身就是以鬼身修炼成仙,上人身对我来说再自然不过。只可惜你这个臭女人最近月事不正常,满身骚味,本仙一沾就觉得恶心,否则刚才我就收了你!”
“靠~~”妙希听她揭露自己的隐私,气得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个仙人,性格真是一点谱都没有。
她心里刚问候了她历代祖宗,七小姐又冷笑着补了一刀:“同为女人,我理解你的情况,一定是太久没行过人道,憋的吧?”
妙希眼冒金星,差点没晕过去。
“好了!”俞凡趁七小姐掐妙希的功夫,摸出天元令,抽掉包袱皮,露出黑沉沉的牌身,然后咬破灵官指,在上面龙飞凤舞画了一道聚阳符。他把它横在胸前:“七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还用说,你杀了我的蛇妖,更要给我当鬼仆,千年万载,侍奉我左右。”
“去你的吧!”俞凡便是泥人也有土性,终于忍不住发飙了,将天元令一摆:“我敬你是个仙人,你却是个二货神经病臭婆娘,想杀我们,先问问我手里的天元令再说!”
七小姐在雾中瞅了一眼天元令,不屑道:“切!那你就拿好你这破令牌,以后给老娘我拍苍蝇用。”
俞凡大怒,竖起天元令,两手夹住:“日出万里,天地如开,乾坤布火,阴阳长生!急急如律令!”
这才是如开咒的全文,咒语念毕,他全身的阳气如海涛怒卷,顷刻间便汇集到天元令上,天元令里残存的阳气也被聚集起来,黑色令身顿时泛起微弱的金光。
妙希在一旁看得心惊,她知道俞凡是在聚阳,更知道天元令是一件绝佳的阳气容器,可以容纳无限阳气,令牌泛起金光,就证明里面的阳气已经非常骇人了。
她心里霎时闪过一个念头:“哎呦,俞凡这是要把全身阳气都用上吗?难道他想.....”
她一念未绝,七小姐在雾里也是微微一愣:“呦呵,下巴没毛的臭小子,你还想封印我不成?!”
“是真的!”妙希的猜想得到了七小姐的肯定,不由得心惊肉跳,对俞凡急道:“俞凡,不可!你才是个天师,不能用这‘小纯阳术’!”
所谓小纯阳术,是道门一种神术,相传为吕洞宾所创,一开始是全真教用来养气的法门,后来道门高人发现,这法术貌似浅显,其实内涵深邃无尽,经过深入修炼后,可以驭鬼降魔,甚至封印法力极高的鬼神。
不过,由于全真教的教义偏向于体悟终极大道,不注重对付鬼神,所以“小纯阳术”对于全真道士也就止于养气之用,但是,“小纯阳术”流传开来后,茅山宗的道士们如获至宝,辛苦钻研修炼,从中开掘出一个又一个对付厉害鬼神的法门。
其中,明代有一位铁道人,从“小纯阳术”里钻研出一种足以封印强大邪神的法门,并传之后世。但真要驾驭这种法门,必须要有太上牌位的修为,否则一旦修为用竭,施法人必遭反噬,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俞凡的法力虽远超一般天师,但距离太上牌位,还有很远的距离,此时如果强行动用“小纯阳术”,不管能不能封印七小姐,都肯定凶多吉少。
妙希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着急不已。但俞凡凝神聚意,默念《吕祖百字铭》,根本听不见她的话。
百字铭念完,天元令也完全变成了金色,俞凡浑身皮肤,仿佛都涂了一层薄薄的金漆,瞳孔也变成了金褐色,微微颤抖。
他把天元令一晃,冷笑道:“七小姐,真想让我帮你打苍蝇,那好,我先让你尝尝这苍蝇拍的厉害!”说完,右手将天元令高高举起,对准七小姐,左手掐了个三清诀,念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一道黄色虚光,从令牌正面射出,直击七小姐。
七小姐知道只要这虚光杀伤力不大,但一旦沾上自己,俞凡就会立刻念动“乾元封灵咒”,自己也就会被封入天元令中。她不敢大意,哼了一声,闪身躲过。
令牌不断射出阳气凝成的虚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朝七小姐蜂拥而去。
七小姐和所有鬼仙一样,虽然是“仙”,但实际上还没有完全脱尽鬼气,否则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个性,正是因为如此,她原本就对阳气有三分忌惮。天元令和天师身上的阳气极为强盛,再加上“小纯阳术”的作用,她也不敢直摄其锋,所以一味躲闪。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妙希见七小姐越躲越远,而俞凡所有裸露的皮肤,看上去都黄澄澄的,而且非常坚硬,跟金子一模一样,他嘴角也慢慢渗出了血迹,妙希知道他维持不了多久了,急忙上前一步道:“好了,俞凡,七小姐就要跑了,你快收了这法术。”
话音未落,就听七小姐清冷的声音传来:“谁快要跑了?这个小道士敢这样触我逆鳞,我一定饶不了他!”
说完,她的身影忽然一分为数十个,分在四面,远远近近,各处都有,齐齐向他们袭来。
“崂山分身术!”
俞凡哼了一声,天元令画了个圈子,金光向四面八方射出。七小姐那些分身,原本就是幻影,金光射到处,大半幻影直接湮灭,真身和其他分身见势不妙,一连串跟头翻到树木之后,躲开了这一击。
趁这功夫,俞凡对妙希道:“姐,你别管我,我一个人死,胜过咱们三个都死。咱们趁现在赶紧离开森林,待会儿我拖住她,如果她不依不饶,我一定封印了她!要是我死了,只拜托你一件事,一定要救回美美。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绝不能让你们受一点连累!”
妙希激动不已,浑身像烧起了一把大火:“不,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一死,怕她做什么!”她最后一句其实本想说:“咱们就死在一起!”但话到嘴边,一阵莫名其妙的害羞,又咽了回去,临时改成了那一句。
俞凡嘴角顿时流出一丝血,怒道:“不行!我一定要保你们平安!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说!”
他说完,左手一推妙希的胳膊,道:“快走!”
..........
两人匆匆跑出了树林,七小姐很奇怪地没有追来。
外面根本不是来时的平地,而是山脊上一条羊肠小道,远近山岭起伏,头上明月在天。
妙希从俞凡身上接过了谢洵美,两人连走带跑,一口气跑出二里多远,来到一座高耸的山岭前。他们实在跑不动了,便停下靠着山壁喘气。
俞凡身上,仍然闪着黄金般的光泽,使用“小纯阳术”实在是太耗费修为了,他的脸皮紧紧贴在骨头上,整张脸就好像一个金皮骷髅,眼珠也闪着金光,夜里看上去诡异极了。
妙希的体力比他恢复得快,她抬头看了看月亮,不由得大惊道:“呀!月亮的位置,怎么还跟咱们出门时差不多呢?”
俞凡也举头望了一眼,月亮确实还在十一点的位置,几乎分毫不差。
他又呼呼喘了几口气,道:“从咱们上山到现在,好像最少也过了两三天,但现在看,真实的时间,不过才过了一两分钟而已.....”
妙希骇然道:“传说仙人之力,可以使山中一日,凡世千年,也可以使凡世一日,山中千年。难道七小姐的修为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不可能,”俞凡断然否定:“你说的那是仙域的现象,不是靠一两个仙人的力量制造的,这里绝不是仙域,七小姐是鬼仙,五仙之末,也没有进入仙域的资格。”
“那要怎么解释?是咱们俩受幻术迷惑导致的吗?”
俞凡沉吟道:“崂山幻术确实可以制造环境,让人觉得时间变长,但我刚才在林子里打开了天通眼,如果那时还有幻境,一定能够窥破。依我看,时间变长,不是仙域的现象,也不是幻觉...”
“那是什么?”
“是一种阵法,‘潜龙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七小姐,不是自己跑到红叶山上来的,而是被人用潜龙阵封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