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今天遭遇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祝兰台哀叹,自己到底是卷入了一个怎样的家庭啊,在儿子大婚当天翘家的父母,崇拜哥哥到变态地步的妹妹,一群看热闹的宾客,还有悄无声息地闯入洞房的黑衣人?
幸而经历过死而复生并且得到一座神奇的藏书宝库的事之后,祝兰台的心脏坚强了很多,再加上之前在洛阳边陲的小树林带着卫英死里逃生的拼搏,祝兰台不过是震惊了一会,就兀自将浑身厚重的喜服脱掉,关上门,吹了灯,躺到床上睡觉。
既来之,则安之。怎么说嫁给拥有“奇特”家庭的凤崇,都比被自己那对无良兄嫂卖给王员外做第十八房侍妾的好。祝兰台心底这样劝慰着自己。
也许是太累了,祝兰台竟然很快入睡,一夜酣眠。
直到外面的敲门声不知道是第几次响起,才将祝兰台从梦中唤醒。
祝兰台睁开眼,看着头顶花色繁复的华丽帐子,一时没有晃过神来,直到外面响起了丫鬟的询问声,她这才蓦然想起,自己已经出嫁了,这里是凤府而不是常宅。
一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祝兰台浑身一个激灵,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脚上一边蹬鞋,手上一边穿衣服,生怕晚了,要被公婆责骂没有规矩。
或许是祝兰台起床的动静传到了外面,早已在门口候着的丫鬟出声询问道:“主母起床了吗?”
祝兰台愣了一下,才想起这声主母应该是称呼自己,右手下意识地抚上脖子,半晌,祝兰台才开口道:“嗯,进来吧。”突然又想起来门是被自己昨晚上从里面拴住的,祝兰台便快步趋向门口,准备开门。
谁知,还没等祝兰台到门口,外面候着的丫鬟就轻巧地推开了门,看得祝兰台一愣一愣的。
“主公早上的时候回来过,看主母还在熟睡,便让我们稍后再来。”领头的丫鬟大约十岁的样子,生的一副白净的皮肤,还有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是会说话一般。
“哦。”祝兰台淡淡地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身为主母,自己该做什么。
那丫鬟见状,便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春屏,是主公拨来伺候主母的大丫鬟,伺候主母起居等一应事务。”说完,春屏又将跟来的两个小一些的丫鬟介绍给祝兰台:“这两个分别是来喜和来福,是主公前些日子刚买来伺候主母的。”
来喜和来福对着祝兰台行了礼,一脸恭谨又畏惧地说:“见过主母。”到底是刚买来的丫鬟,不清楚府上的情况,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祝兰台点点头,一心想要赶紧妆扮好去给翁姑请安,倒也没有多跟三个丫鬟说什么。见来喜托着一套衣物,知道是给自己送来的新衣,祝兰台便自己伸手拿过来就要往身上穿。
谁知来喜一脸的诚惶诚恐,一边慌张地扯着新衣,一边要帮忙往祝兰台身上套,自然是越帮越忙。
祝兰台眼见着日头升的老高了,估计早就过了请安的时间,心里越发的急了,见来喜手忙脚乱地越帮越忙,祝兰台急道:“我自己来就行,两个人反而越弄越乱。”
祝兰台说这话原本没有责怪来喜的意思,谁知来喜竟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小声地哭泣求饶道:“求主母宽恕,求主母宽恕……”直把额头撞得噔噔作响。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祝兰台赶紧解释道,一边伸手扶起来喜,下意识地就解释道:“只是这时间晚了,我赶着去给翁姑请安,你这样帮我,只会越帮越忙。”
一心拉着来喜解释的祝兰台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春屏在听她说起给翁姑请安的事时,面色尴尬而充满同情。
来喜和来福听祝兰台如此说也是一怔,那估计才十四五岁的来福是个直性子,一听祝兰台这么说,口一张就说:“可是大爷跟夫人都不在府上啊?”
来福这话一说,顿时屋子里由先前的混乱急剧地转成寂静。
祝兰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真是睡糊涂了,昨日大婚的时候就没有公婆参加,今日还要去请什么安。心底说不难过是假的,不过祝兰台更明白,自己嫁给凤崇只是形势所逼无可奈何之下的权宜之计,不管凤崇娶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这样没有长辈在家时刻地耳提面命,对于自己来说是个不错的环境。
“哦,我倒是睡糊涂了。”祝兰台微微一笑,然后在梳妆镜前坐下,从镜子里看到来福手上的头饰和配饰,又道:“我自己会梳洗,你们不用特地地都来伺候。”
见祝兰台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春屏等人都有些讶异,毕竟大婚当日公婆公然离家,这对儿媳妇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可是祝兰台竟然像是丝毫不在意一样。
“我们都是被主公派来伺候主母,要是主母不需要我们,那我们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春屏微笑着说,一边将来福手上捧着的配饰放在梳妆镜前。
祝兰台本来在梳理长发的手一顿,继而莞尔:“谁说你们没用。这屋里的陈设我第一次见,不知道你们主公的习惯,以后就有你们来整理。还有,我初来乍到,对于府上的规矩、布局什么的都不了解,少不得要你们帮忙。”
来喜和来福听闻祝兰台这么说,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们是为了家里的生计才甘愿被卖为奴的,要真的被赶出去,那日子可就没法活了。
春屏却是眉头微蹙,她不明白,为什么祝兰台都嫁过来了,话里话来还是身为局外人的疏离,什么“你们主公”“你们府上”的,分外生分。
不过,春屏到底是从小在凤府长大,知道身为一个下人哪些该过问,哪些不该问,当下也没有表现出心内的疑虑,只是将面上重新挂上微笑,一边吩咐来喜和来福做事,一边将祝兰台需要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祝兰台嫁过来之前,就被祝文怡恶补了一些关于富贵之家应有的妆扮和礼数,因此将梳理好的头发梳成宝髻,髻上攒了几多珠花,又斜插一支雕刻着兰花花瓣的碧玉簪,剩下的花样繁复的玳瑁、金步摇什么的都直接略去了。
春屏将净面的水端到祝兰台面前,待祝兰台净面后又递上毛巾,然后又静静地端着东西离去。
祝兰台想了想,还是没有动那些脂粉,只是略微涂了口脂,又在额间描了个梅花花钿,就准备起身穿衣服。
春屏见祝兰台妆扮得过于素雅,想着或许一会凤崇会带她见府上的下人,未免有点不够庄重,便开口道:“还是涂上一点胭脂吧,还有……”
谁知春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凤九仪一脸高傲地踏了进来,一脸的不屑和嘲讽:“怎么,是昨夜承欢过度,今早才起的这么晚吗?”不待祝兰台回答,凤九仪就看也没看她的继续讥讽道:“幸好爹娘明智,早早地自己出门,眼不见为净不然见娶到了你这样一个惫懒的儿媳妇,爹娘非气得吐血不行”
祝兰台眉头紧皱,她倒是不介意凤九仪对自己恶劣的态度,毕竟凤九仪的心里,凤崇过于优秀,不是任何一个凡俗女子都能配得上的。只不过,祝兰台对于凤九仪的那句“承欢过度”很是不满,没想到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孩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祝兰台还没来得及教训凤九仪,就见一个小丫鬟拉着卫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那小丫鬟一进来就一脸高傲地站到凤九仪的身后,一脸不把祝兰台放在眼里的意思;倒是卫英,一进门都没来得及看祝兰台一眼,就赶紧低头替凤九仪赔罪道:“主母,是九小姐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对”凤九仪截断卫英的话,嘲弄地说:“本小姐是不轻视你,而是根本蔑视你、无视你抢走我哥哥的坏女人”
卫英一听大急,急忙抬头就想替凤九仪道歉,谁知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虽然卫英因为药物的原因,面部不能够做出任何的表情,但是那泪水里却充满了欢喜对于祝兰台,卫英心底有一份感激和愧疚,她后来听黄志说起过,即便是面对着无数投射的大刀,祝兰台都没有放弃救她而自己逃走,要不是为了救她,祝兰台或许早就成功脱险了,根本不会失踪。
“祝姑娘……”卫英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激动得除了那句“祝姑娘”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祝兰台微微一笑,说:“卫英。”
凤九仪却对相视而笑的两人不满了,走到卫英面前,拉拉她的袖子说:“卫英,你怎么会见了这女人这么激动?你不会是打算帮她吧?那可不行你昨天还帮着我给哥哥灌,割破哥哥的袍子呢还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