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们是要把把失去的几年时间都补回来吧?
瞧着在后院里闲坐的两人,卢益不知对云衣说了句什么,云衣不禁颊生红云,唇畔漾出一抹又羞又娇的笑,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哎,还开什么茶肆啰,卖蜜才是。
“林爷。”
我一回头,见卢家隆兴号崔掌柜站在跟前笑着,我忙起身让座,“崔掌柜,有日子不见了,您请坐。”
崔掌柜弯了弯腰,笑道:“崔某谢坐了,林爷,柜上有事请大爷示下,大爷府上说他往这来了,请问,大爷他可在?”
我笑着朝里努了努嘴:“那不是。”
崔掌柜探头看了眼,脸上浮出了然的笑意,又低声道:“林爷,托您传一声,这柜上的事耽误不得。”
我见他隐有急色,便接下这趟差使,进到后院,捧打鸳鸯。
卢益听言,立即走了出来,云衣看着卢益的背影,脸上还挂着又郝又甜的迷蒙浅笑,我在一旁却胡乱在空中猛挥手。
“你做什么呢?”云衣回过神来奇怪的问。
“赶蜜蜂和苍蝇。”我煞有其事地说,又在她身前身后拍打着。
云衣前后看了看,纳闷地问:“在哪呢?我怎么没见?”
我看着她摇头:“你笑得那么甜,还不得招来一堆蜜蜂苍蝇了?”
“安心!”明白自己被取笑,云衣不依地跺脚,羞赧地嗔叫。
“怎么了?安心又逗弄你了?”身后,卢益不知何时回转,浅笑着问。
云衣恨恨地看着我,“你这张嘴,一点不饶人,逮着缝就拿人取笑,赶明儿,到了你,我也饶你不过!”
轻哧一声,“你慢慢等去吧。”
转向卢益:“大哥,柜上出了什么事了?”
卢益疲惫一笑,“上年秋收,产麦太多,谷贱伤农,麦价便宜,我叫人收购了二十万石的小麦,本想着开坊酿酒,不想这一年来一连选了几个地方,都没好水,眼下这酿酒一事只怕得拖些时候,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柜上来报,各地产的麦子虽产量不高,但也够了原先定的数,高粱更丰盛,都堆成了山,原先我们和谷农定了今秋收购,可眼下,上年那二十万石麦子都存在仓中要发霉了,银根都压着,抽不出来,只怕,又得吃紧了。”
一时间,这消息压得气氛有点闷,云衣的脸色变幻,忧郁地看着卢益,静默了会,卢益笑道:“怎么了?我也不过这么一说,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大哥。”我陡地一叫,“如今你定下的小麦,大约有多少?”如果可行,这是一笔大生意。
卢益一愣,“原先眼大,订了不少,小麦怕有近二十万石吧,高粱也有十万石。”
“全拿下!”沉吟半响,我果断地道。“大哥,这笔生意不出半年,一定能营利!”
卢益一震,望着我道:“你如何敢如此决断?”
我沉稳地看着他道:“大哥,我在京城多年,待的地方,是你想不到的,我敢肯定的告诉你,到了年底,朝廷一定会派兵攻打西北!自古以来,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下半年秋收,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收购粮草,到时,各地商家都会趁机哄起粮价,做朝廷的生意,到时我们一出手,本利全回来了。”
卢益听了我的话,沉吟着在院里来回踱步,半响,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你这消息,确实可靠吗?”
我点点头,“这消息,比真金还真!”是经过了历史的!
卢益想了想,又犹豫道:“如今柜上银子紧,真要把这些粮食拿下,怕得近十五万两银子。”
想了一下,我问道:“大哥,你给我句实话,你柜上,能拢得多少银子?”
卢益默默地算了一下,抬眸看我:“最多能抽出八万两,剩下的,得留在柜上周转。”
八万?我沉默了会,终起身到里屋,拿出了一个包裹,当着面打开,“大哥,你把这些东西卖了,大约也够了。”
没人说话。
一抬眸,才发现卢益和云衣两人的眼都是直的,良久,云衣才叹道:“我在那吃人的去处,平日里见一些有钱的爷儿比阔,也拿出了许多稀罕的东西,我曾说我也得开过眼了,如今我才知道,自己不过井底之蛙,到底没见过世面。”
说着,云衣拿起了一串拇指大的珍珠链子,叹道:“记得前两年,太原大户邱员外,得了一串珠子,不过花生大,,后来,那珠子还当成了送府台夫人的生辰礼,为此,得了府台大人的几句好话,让他在人前足足得意了半年。现在看看这个,我都不知说什么话了。”
看着那珠子,那是旧年九爷给我道歉时,送的礼。我心中不由地一痛,别开了眼,平复了心情,我才沉声道:“大哥,你把这些东西拋出去,记着,这珠子,拆散了卖。”
“为什么?”云衣好奇地问:“整的卖不更得价吗?”
我摇头道:“不行,就如你所说,这东西不是寻常人家能见的,整套卖,太惹眼,再说,你把它拆散了卖,有人得了一些,自然就想求全,既要求全,价就得高,到时,这链子只怕比整串卖价更多。”
云衣若有所思的点头不语,卢益翻了一番,审视着几件珍品,又拿着翡翠扳指看了一眼,“这些东西都是算得上品,它的来路——”
他的脸色阴沉了,锐利地眼直盯着我不放,我笑道:“大哥,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放心。”
卢益放下了东西,后退一步,“这些东西,只怕是宫里才有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卢益半侧着身子挡在云衣身前看着我,神情异常严峻。
我不闪不避,沉静地看着他们:“大哥,云衣,你们不信我?”
卢益犹豫了下,抬眸睥我道:“不是不信,只是——”
“信就行了。”我打断了他,“这笔生意算我入股,我也挣一份子。”
卢益细细地审视半响,方才肃声道:“妹子,对不住了,大哥方才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得罪了。”
我浅笑道:“大哥身负家族之重,自然万事小心。这点小妹体谅得。不过大哥,做这笔生意你要记住,一旦朝廷下来收购,粮价上涨,你立即拋出去,甭管那时收的是谁,记得,一点不留,全拋。千万别把粮压在手上等着给朝廷。”
卢益一怔,“为何?”
我叹笑道:“大哥,自古有话,贫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咱们平民百姓做生意,不过图个全家温饱,衣食无忧罢了。与朝廷做生意,咱们拖不起。”
卢益立即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妹子提点得是,我这就去办。”
“慢着,大哥。”我叫住了卢益,歪头想了一下,又道:“大哥,京城也有咱隆兴分号吧?”
卢益点点头,我继续道:“你叫京城柜上的掌柜、二爷们多和军机处的官员小吏们走到,时常打听些消息,不必十分准确,只要听到朝廷有人主张发兵,就立即回来报信,咱们这,也就可以动了。”
卢益闻言一惊,随即领悟,匆匆地去了,我默默地坐下,想起明年,十四就要被招为抚远大将军,进藏平定准噶尔,而在京,四爷奉旨督帮粮响之事,保证十四在外做战不会因粮草不足而延误战事。
也许,我也能做些什么。
长长地叹一声,一抬头,却看到了云衣全新审视的眼神,不由淡然一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卢家隆兴号一直在笃定地收着小麦与高粱,这使得市场上渐渐地弥漫出一种怪异的气氛,商家们都在观望,不知卢家为何做此无异于自毁的生意,收了这么多的粮食,到底用来做什么?就算酿酒,也用不了这许多。
隆兴号的掌柜们也渐渐坐不住了,不停地向卢益打听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柜上的银子全都压在了这上面,万一有个差池,只怕满盘皆输,比旧年那次险境更惨。
卢益的情绪也绷得越来越紧,却从未询问过我,只是一再的让京城掌柜请军机处的人吃饭花酒。
这一天,崔掌柜又来了,急得团团转,一见到我和卢益,掏出帕子擦汗道:“大爷,林爷,柜上有一笔帐到期了,得给人付清,现股户在柜上等着,要立取银子。”
“他的是多少银子?如今柜上有多少钱?”卢益脸色沉重。
“大爷,他的银子本利八千两,可柜上现今不过五千多两银子。”
卢益一怔,头低了下来,我沉稳地道:“不急,给他。”
崔掌柜一惊,“林爷,这柜上的银子只够周转了。”
暗叹一声,我从怀是掏出了十二给的玉牌递给卢益:“大哥,你拿这玉牌,到诚德号提一万两银子。”苦涩一笑,到底还是动了它。
卢益神情未变,接了过去,“妹子,等生意成了,大哥还你。”
淡淡笑着,没有说话,眼,却望向了京城方向。
没等多久,半月后,一大清早,卢益跑到了我的住处大喊:“成了!成了!妹子,朝廷真的下来收粮了!”我急急站起,只听得卢益激动地道:“一夜之间,小麦和高粱的价比原先咱们收的高了六成!我听你的话,找了个可靠的商家,全都倒卖了出去,交易完了,当初我们花十六万两吃进,如今本银不但全收回,还净赚了近十万两!”
我心情一阵激荡,踉跄几步,又稳了下来:“大哥,这盘棋,可活了。”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