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一口气,我沉声说:“若九爷真有那么为难,那就算了,这事,本就是安心逾矩了。安心告退。”说着,我越过九爷身边向外走,身后,九爷默然立着,虽是没说话,可我却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袭来,我心中苦笑,却也在赌,一步、两步、、、、、、、终于,在我将走出桃林时,身后一个不甘却又无奈的声音响起:“安心!你给我站住!”
我顿住身子,却没有回头,九爷忿忿地重重地踏步向我走来,转到我面前,他的脸上阴云密布,眼中却是妒恨与冷冽:“我这就带你去找八哥,如果这是你欠十三的,我替你还他!”
还?怎么还?这情一字岂是一个还字能说得清的?我淡淡一笑:“九爷,这红尘一世,谁欠了谁,谁又负了谁,岂是你我算得清的?我想要做的,不过是无愧于心罢了,若九爷为了某些私心而要帮这个忙,那就不必了。”说完,我向旁侧了一步,直直的向前走去,九爷杵在原地,我没回头,却清楚的感受到了那如狂风暴雨般的怒气。
这一场赌局没完,我还在压庄。
我顺着西堤向东而行,玉华堂在畅春园东南侧,我缓步而行,虽说所求未果,可我原就不是抱很大的希望,现在不行,我也没太失望,这本就是强求的事情,求得了,就是万分的幸运,不行,那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我心中鄙视自己,我说是不屑于阴谋诡计的人,竟也对九爷用了心机,我赌上的,就是九爷对我的那一分不同,我在利用他,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赌什么——我赌的,是九爷对我那一份未曾出口的情!我不是未解情事的小丫头,在这一具不满十八岁的躯体里,有着一个已三十岁的灵魂,我曾爱过,伤过,为情恼过,也曾用尽心机去夺过,这样的一个灵魂,怎么看不出这几位阿哥对我的情愫?我不说不看不面对并不表示我不知道,在我需要的时候,我也会利用他们的这份情去求我想要的,这样的一个我,说起来又与他们有什么分别?不过是手上没沾鲜血,只有伤心罢了。
我悠悠闲闲走着,今日天气稍暖,春风拂面,带着一丝湿润的水气,让人的皮肤有一种温润的感觉。我走得脚有些倦意,四下张望了下,石径旁有个石桌,桌旁筑着几张石凳,这是给主子们备着逛园子累了时休憩用的,我步过去,轻拭了一下石凳,坐了下来。
好累啊!好久没走那么远的路了,平时我就算是出来散步,走的也不过是玉华堂的方圆一里,不是不能走远,而是我实在是个懒惰的人,往日里,我能坐着就绝不站,能躺着就绝不坐。在现代时,我除了逛商店买衣服时欲罢不能外,其他时候,我是懒得就是油瓶倒了也不带扶一把的人,没想到我这样的人竟然穿越时空到了这紫禁城做了宫女,这天老爷,折磨人也不是用这种方法啊!
我低头捶了捶腿,看见我的绣花鞋上沾了许多的泥,这是在桃林里沾上的吧?好好的一双鞋,不成样子了。我抽出手帕,俯下身去,擦拭着鞋上的泥土,拭了半天,还是不净,这时,一个身影在我面前蹲下,夺过我的帕子,擦起我的绣鞋来。是他!我又惊又喜,垂眸看着眼前把我的绣鞋当成恨大苦深的仇人般狠拭的九爷,心下一松,他还是跟来了啊!
这个平日时高高在上浑身傲气的阿哥,竟这么不顾身分的蹲在我跟前帮我擦拭着绣花鞋,让人看到了,铁定认不出他就是那位心狠手辣,不留情面的九贝勒。
我轻轻一叹,缩回了脚:“九爷,你不必这样,你是主子,让人看到了不好,你虽说要护着我,可要是事情太出格了,你也是无能为力的。”
九爷的手一顿,幽暗的眼抬起来瞥了我一眼,似乎也知道利害关系,他慢慢地站起身来,手上拿着我的帕子,我伸手想取回,九爷却慢条斯理的叠好,收进了他的袖里,这动作,九爷做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那条手帕原就是他的般。我一呆,他这算什么?强取豪夺吗?不敢问他要帕子,伸出的手落了空,我缩了回来,不安的摸了摸鼻子,他不说话,我垂着头也不出声,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的僵持着。
半晌,九爷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的女子,让人如何是好。”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无奈和苦涩,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落下,我的头垂得更低,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感动,他来了,我赢了,却也输了。
“走吧,我带你去找八哥,他这会子在无逸斋。”说着,九爷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笃定了我会跟上。我站起身来趋步随行,九爷刻意的放缓了步伐,好让我能跟上他的脚步。到了廊西,九爷的随侍太监永敬一脸急色地跑了过来:“九爷,您上哪去了让我好找!八爷叫了您好几回了!”九爷怒哼了一声:“你咋呼些什么?爷我还走失了不成,滚!”永敬没想到九爷一张嘴就是火,惊得噤声退到一旁,眼睛撇见我跟在后面,认出了我,干笑着冲我点点。我对他微微一笑,我还没谢他借了我一件外袍呢。袍子还在我那,找不着机会还他。他这顿骂是白冤了。九爷心里有火,泄在他身上了。
进了无逸斋,九爷步入正殿旁的西厅,我闪在厅门外立着,厅里,八爷正埋头看着折子,十四爷在一边抄写着什么,那位十爷也难得正经的坐在炕头上看书~~~是看书吧?我探头狐疑地瞄了几眼,十爷那不时点头的样子,像是睡着了。旁边,几个太监静静地立着,若不刻意扫上一眼,他们还真是一点存在感也没有。九爷走到桌前,招呼了一声:“八哥,我来了。”八爷闻声抬头,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九弟,你上哪去了这会子才来?你那随侍太监是养来吃闲饭的?问了半天也说不出你的去处。”
十四爷头也不抬,仅仅是用眼角扫了一眼九爷,揶揄地笑道:“九哥怕是进了哪个美人乡,出不来了吧?”
九爷冷哼一声,不理会十四爷,对八爷说道:“八哥,我带了一个人来。事前没跟你支一声,您别在意。”八爷讶然道:“是哪位啊?让你那么小心,我还吃了他不成?”九爷没答话,转身冲外喊了声:“进来吧!”
来了!我深吸了口气,毅然踏进了厅子,低头前行几步,福身道:“奴婢安心给八爷、十爷、十四爷请安,各位爷吉祥。”
“安心?!”高高低低的两道异声响起,八爷站了起来,十四爷丢开手中的笔,大步走近我,惊喜地笑道:“安心,你怎么来了?我正想晚些时候找你去。”我冲他笑了笑,没回话,眼角睨见九爷的眼微眯,唉!
八爷从桌后步出,温文地笑道:“安心,今儿个怎么来了?你从不找上我们的。”我闻言一惊,八爷虽是笑着,眼中却是一股子冷意,这八爷,好敏锐的心思!
我定了定神,该说的还是要说的,要不我这一趟白来了:“八爷,安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求您来了。”
九爷冷哼了一声,对屋里那几个太监说:“你们下去,爷们没有叫,不许放人靠近这西厅一步,听清楚了没!?”
几个太监躬身应到:“是,奴才们明白。”说完悄声退下,那么几个人一块走,竟是一点脚步声也没有。
八爷温和地一笑,眼中有着了然,静静地望着我,眼中的冷意越发浓了。十四爷困惑地问:“安心,你有什么难事吗?为什么不找人告诉我?”这十四爷,他还摸不清状况啊!九爷阴着脸在一旁坐着,垂着眼不说话,手上把玩着一个镇尺。
我淡淡一笑:“十四爷,安心这事只能求八爷,也只有八爷能办得到。”十四爷闻言一愣,渐渐地,他的眼中逐渐清明,看着我的眼里写满了不赞成:“安心,你别掺杂进来,回去!”
我没理他,上前一步对八爷福下身子:“八爷、、、、、”八爷还是那温文尔雅的表情,眼里却透出慑人的视线,冷声说道:“安心,你可想好了!”
我闭了闭眼,没有退缩:“八爷,安心求您多照应着十三爷些。”终于说出来了,心中一片轻松。
八爷没有说话,静静地瞅着我,那原透出冷意的眼这会儿深沉得看不出什么情绪,我抬起头来对着他的眼,不闪不避,九爷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发青,十四爷又惊又怒:“安心,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八哥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让八哥往枪口上撞吗?”
八爷静静地看了我半晌,硬声说:“安心,看来是我们哥几个太宠你了,宠得让你无法无天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