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荷并不是一个人在独自制造火器,她还从当年一起从北城出来的人中,挑选了十名有天赋的孤儿女孩子。』
这些年,正是这十名女孩子,一边跟她学习,一边帮她做事。
贾环这个“外行”都懂得流水作业,白荷如何又不懂?
所以,成品的火器并不止一支。
子药更是造了上千。
贾环让乌远、韩大和韩让三人都试着射了几枪。
他们便现,这火器之利害,远他们想象。
更重要的是,除了一些后坐力外,火器射根本不像强弓那般,对普通兵卒而言,要用毕身气力去张弓搭箭。
“以火器伏击,若有十支齐射,纵然武宗也难以幸免。”
乌远眼神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火器,面色有些感慨道:“子……子药的度太快,远弓箭。武宗可以劈断箭矢,却劈不断子药。
甚至,连躲避都难。”
贾环笑道:“远叔,火器的制造,普天之下唯有咱家才可以。只要咱们守住这个机密,没谁能得了去。
而且,只要对火器有一定的了解,武宗级的强者,其实是可以躲避开的。”
乌远摇摇头,道:“总要出世的。”
贾环呵呵一声,笑容有些微妙,道:“真到了火器出世的那日,这天下却不知是什么样子……”
此言一出,乌远并韩家兄弟面色都变了变,不过贾环又朗声笑道:“好了,既然远叔愿意守在这里,那就替我掌管庄子的周全吧。
但你得是暗棋,与亲兵和那些守卫不相干,他们都不能知道你守在这里。
一会儿你也要和我们先一起回城,再暗中返回。
我想这样一来,远叔应该会给不少人带来惊喜。
外面守卫虽然森严,但若真有武宗强者想潜入进来,也并不是太难之事。
远叔若是入驻此地,当万无一失。
只是远叔需记得,闯入之人,不需任何交谈,也不用问什么来路,直接下杀手!
以免出现意外……
好了,这些都是白话,远叔经验远比我丰富。
现在,咱们回家。”
贾环眼神灼灼,不容反驳的看向一旁的白荷。
白荷不敢违拗贾环的意思,只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庄子。
不过贾环许诺,只要她能修养好身子并保证每十日回城修养两日的情况下,可以允许她日后还能回庄子来做她喜欢做的事。
白荷便彻底放下心来,随贾环上了马车后,车门都未关上,就在贾环怀中沉沉的睡着了。
她着实太累了……
一路无言,贾环始终抱着白荷不松开,马车一直行驶到宁国二门。
早先一步得到消息的董明月亲自站在二门前候着,在她身旁,还跟着一人,竟是薛宝琴……
赶车之人早已换成了宁国府仪门处的健妇,此刻健妇也退下了。
几个二门婆子侍立在一旁,等候着家主下车后,将车马牵出……
贾环抱着白荷从马车内平稳走下后,看着董明月和薛宝琴二人点点头。
董明月眼神有些惊骇的看着贾环怀中瘦的不像话的白荷,当看到她头上的那几缕刺眼的白时,饶是两人平日里不对付,心中依旧震动不已。
“环郎,幼娘在里面候着了。”
董明月面色复杂的上前,对贾环道。
青隼早先一步用信鸽传信回来,虽未言明具体事宜,但也点明了白荷身子不妥。
因此董明月才提前请出了公孙羽。
她和白荷之间的对立,与其说是对立,不如说两女孩子间的玩闹。
打心底里,两人都不希望对方出事。
如今看到白荷竟到了这个地步,董明月心里骇然之余,也有些难过。
她明白,白荷走到这一步,全是为了贾环。
这让她心生敬意。
贾环看着董明月轻声笑道:“我最幸运之事,就是有你们这样的傻瓜,不知惜身,一心为我。
前有月儿万里奔赴,几乎身陨。
如今荷儿又为了我,熬白了头。
我有何德何能……”
“环郎!”
董明月眼神脉脉的看着贾环,截住了他的话,道:“这世间又有谁,会如同环郎一般待我们?
我一邪.教妖女,蒙环郎不弃,爱之如宝,敬之如妻,宠溺纵容。
白荷亦不过北城贱籍,环郎亦从不轻贱,还许她做喜爱之事。
能与环郎相知相合,才是我们的福气呢!”
“还有我……”
一旁的薛宝琴弱弱道。
贾环哈哈一笑,轻声道:“好了,我不过感慨一二,咱们一家人,本该如此,不多说了,进去吧……不过月儿,你不说我还没现,我居然这么伟大,嗯?
琴儿你以为呢?”
董明月:“……”
薛宝琴:“……”
……
公孙羽不负女神医之称,与白荷诊脉施针之后,白荷面上的晦暗之色就浅淡了许多。
又打晴雯去煎药后,公孙羽对一旁关切的贾环等人道:“不妨事了,就是熬的太久了,心血耗费过多,太久没休息。
白,是因为神思耗费过度所致。
我让晴雯去煎一副安神药,再辅一些参汤疗养,半月即可痊愈。
只是日后却不能再这般耗损身子了,不然有伤寿元。”
贾环点点头,道:“再不会了,日后每十日她都要回城一回,幼娘你帮我看着她,若身子疲劳过度,就拘着她,不许她出门,直到调养好为止。
对了,月儿也是这般。”
董明月本来还有些酸气,基于当年在城南庄子里的数年“友情”,董明月和白荷这一对同年人,一直以来很有些相爱相杀的感觉……
现在听到贾环这般着紧白荷,董明月心里自然有些泛酸。
可又听到她自己后,董明月却又抿嘴笑道:“我的身子比她强多了,我可是武宗呢!”
模样喜人。
贾环与三女说笑间,晴雯托着一茶盘进来,茶盘上放着一盅药。
贾环亲自喂沉睡中的白荷服下,并细心为她清理完嘴角的药迹后,才带人出了里间。
公孙羽和贾环在一起时,自然温柔乖巧。
不过在人前,还是之前的清冷模样。
出了卧房后,她便带着晴雯告辞了。
不过临走前,却提醒贾环莫忘了明日之事。
“琴儿是来寻你明月姐姐玩的么?”
宁安堂后宅厅房,贾环大老爷般坐在主座上,董明月给他斟了杯茶后,他啜饮一口,一脸的舒爽德性,让人见之想啐。
见薛宝琴偷笑,贾环便问道。
薛宝琴闻言,俏脸微红,点点头,应道:“嗯。”
虽然她和贾环的关系已经被贾环挑明,可实际上还未举行任何礼仪仪式。
或许为了薛宝钗的颜面,贾环也一直没吃了她……
每每贾环前往蘅芜苑时,薛宝琴都会主动去东厢房避开。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好几日没正经见面说话了。
今日薛宝琴来寻董明月,醉翁之意未必在酒。
偏贾环还这般没心没肺的问。
不过薛宝琴见他眼中那抹坏笑,羞恼之余,也知他必然知晓她的心意,芳心暗颤,又忍不住欢喜和嗔怪。
一旁董明月也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问道:“方才幼娘提醒你何事?”
贾环笑道:“她想去牧场上看看那位,她们自幼便是手帕交情。我也要去看看乌仁哈沁姐姐,有些事商议。”眼中闪过一抹犹豫……
董明月显然知道贾环所想,面色变了变,但终究没有劝说什么。
那件事,对乌仁哈沁,未必是坏事。
尽管如此,董明月也不愿贾环在这件事上过多迟疑自责,便岔开话题道:“环郎,下面人传上来一事,不知是好还是坏。”
贾环闻言,见她面色古怪,便笑道:“什么事,连好坏都断不准?”
董明月嗔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们男人的那点坏事……”
贾环闻言,有些心虚的干笑了两声,心里暗自琢磨,是他哪里出了问题?
就听董明月道:“西府的链二爷纳了大奶奶的二妹,今儿中午接回了府,那边气氛怪着呢,你还让我安排一名青隼看着,别闹出人命……”
贾环道:“这点事有问题?”
董明月摇头道:“这事倒没问题,只是……”
董明月似有些难言,竟先看了眼薛宝琴。
薛宝琴何等伶俐,起身要告辞,却被董明月拦住,道:“琴儿妹妹别多心,不是怕你听去,而是……此事和你还有点牵连。”
薛宝琴有些愣了,道:“和……和我有干系?”
贾环也奇怪的看了眼。
董明月有些咬牙切齿道:“西府的链二爷纳了大奶奶的二妹,你那堂兄,则养着大奶奶的三妹。”
薛宝琴虽然有些难为情,只是还是好奇,道:“堂兄之事,我也不好多言,只是董姐姐,这和小妹有何干系?”
董明月笑道:“不是和你有关系……算了,说糊涂了。
是这样,今儿西府链二爷纳妾,便请了东道,有许多好友去吃请,还安排了几台戏。
你那堂兄也带着那位尤三奶奶去了,结果……”
听到这,贾环面色忽然也变得古怪起来,道:“那唱戏的里面,该不会有一个叫柳湘莲的人吧?”
董明月奇道:“环郎也知道此人?”
贾环笑道:“我知他和宝玉交情莫逆。”
董明月点头道:“西府宝二爷是一道去了,然后,那柳湘莲唱完戏后,在屋子里卸妆容时,大奶奶的三妹去寻他说话去了……”
顿了顿后,董明月又补充了句:“那屋子里就他两人。”
“啊!”
薛宝琴吃惊的掩住口,惊呼了声。
这件事,对薛宝琴的冲击有点大。
尤三姐不是跟了她堂兄了吗?
那她怎么还能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
贾环给了她答案:“我隐约听说过,尤三姐好似很喜欢这个柳湘莲。”
薛宝琴简直三观混乱了,不可思议道:“如果她喜欢的是那个柳湘莲,那她为何……”
话未说完,薛宝琴的脸色忽然僵硬。
她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识颇多。
也比寻常闺阁女子知道许多人性。
毫无疑问,那位尤三姐之所以会跟着她堂兄,除了她堂兄家的富贵,还有什么?
这却不是薛宝琴脸色难看的原因,她忽然想到,在其她人眼中,她是不是也和那位尤三姐一般,被认为是因为爱慕贾家富贵,才纠缠上贾环的。
而且,他又怎样看?
……
神京西城,义宁坊。
一座并不奢华的二进宅院内,却是喜气弥漫。
这里便是贾琏金屋藏娇之处。
前院,一身大红妆,身着新郎服的贾琏面带红光,满脸喜色的与众多亲友饮酒作乐着。
看得出,他极高兴,应该也极喜欢那位尤二姐。
否则,只纳妾的话,却不应该着红的,无论新郎还是新娘。
因为与礼不合,女方也没有资格。
薛蟠坐在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身旁皆是一些侯伯府第的公子。
当然,这些侯伯府第,如今多已成了宗亲之爵。
比如振武伯府,如今家主承袭的便是三等将军爵。
在这张桌子上,薛蟠与贾琏位居正中。
贾琏自不必说,荣国公亲孙,现袭三等将军爵。
若没被史家坑一家伙,现在承袭的就是一等将军爵,位居一品。
而薛蟠,如今虽然只在皇家内务府挂一个名,领一份俸禄,算不得什么,可他却有个好妹妹,嫁与了贾环,听说,还备受贾环喜爱。
仅此一条,他的身份就高于众人。
都是一些浊世公子,谈的话,自然也都是风花雪月。
对这些在富贵乡、温柔冢中长大的人来说,女色,真的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
他们经手的女人怕是双手加双脚再乘以十都计算不过来。
因此,除了色中饿鬼,或者遇到天香国色外,他们通常不会在谈论平康坊的哪个姑娘最好看,床上功夫最高明。
他们更乐意讨论,哪个戏子最标致,哪个旦角最温婉,哪个青衣最风流。
男风,才是他们的最爱。
其中以薛蟠谈的最兴高采烈。
“薛兄,你在这里说再多好话,那柳湘莲也听不到,没的白费那么多口水!他如今不就在里面,你何不去找他,续一续恩情?
以你妹妹和宁侯的关系,那柳湘莲再冷傲,总也会给你一分薄面,让你一亲芳泽的。”
一鬓角插了一朵大红花,面色敷粉的贵公子,醉意熏熏,语气中却又带着一分奚落讥讽之意说道。
他是齐国公府的嫡孙,只是,如今的齐国公府,现在只有一个三品威镇将军爵,还在他老子陈瑞文身上。
到他这一代,怕是更加不堪。
可再不堪,他祖上也是堂堂国公爵,与荣宁二公同列八公。
何等威风,何等荣耀。
然而如今,在勋贵子弟中的座位,他竟连一粗鄙的皇商之子都不如。
没喝酒前,他还能保持清醒,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可喝多了酒,酸气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
还清醒的人都有些惊讶的看向这个齐国公府的嫡孙,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人,却跟着一起起哄起来。
薛蟠也喝高了,没听出话中的好赖,以为此人是好意,再被人一激,就站了起来,从陈程耳边摘下红花,插到自己鬓角,大声道:“美不美?”
众人哄笑,道:“美!比平康坊的丽娘还美!”
薛蟠哈哈大笑,大为得意,他也这样认为。
而后,便一摇三晃的往倒座厢房走去。
那里是专门为戏台班子准备上妆和卸妆的地方……
一群纨绔贵公子们一边嬉笑,一边等着看笑话。
柳湘莲是浪荡公子,名声也不大好听,眠花宿柳之事做过不少。
可除却几个有品格的人外,从未听说过,他和哪个人有染过。
显然,薛蟠不在此列。
众人就等着薛蟠出丑……
然而,没过多久,欢声笑语的喜宴上,传来一道刺耳而又惊骇的叫声:
“杀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