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炀宇背着书包走向自习室。
他走进教室开了灯,站在门口垂下眼帘。
有四天了吧?自从平安夜一起出去后,她再也没来自习了。这几天的教室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感觉有些冷清。
轻叹一口气,成炀宇才要迈开步伐,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会是她吗?
“成老大。”一个声音传来。
成炀宇眼眸一亮,惊喜地转头。
在看到来人时,黑色眼睛里的光亮在一瞬间黯淡下来。
何央央和甘莲走过来,“勤俭部部长,最近还在这里自习吗?”何央央语气暧昧。
成炀宇点点头,“你为什么那样叫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哎呀?”何央央眨眨眼,“小凌子能那样叫,我就不能了吗?”看吧看吧,明明就喜欢,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单相思就那么好玩?真是猜不透。
他摇摇头,坐下,拿出书本,没有再说话。
何央央和甘莲也坐下来自习。
十点五十分,何央央和甘莲站起身,准备离开。
“勤俭部部长。”何央央在门口停住脚步,转头叫成炀宇。
盯着书本发呆的成炀宇茫然地抬起头,“嗯?”
“你明晚还来这里自习吗?”
成炀宇想也不想,点头。
“那好,走了。”何央央挥挥手。
就算任务比八年抗战还要艰巨,冲着勤俭部部长这良家少男的痴情模样,明晚就算是五花大绑,也誓要把小凌子给拐到这里来。
哼哼,看着吧,天下没有她何央央办不到的事!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宿舍里。
“小凌子,你就去嘛!你不在身边,我和莲妈觉得很不习惯呢。”何央央用娇滴滴的声音左磨右磨。
凌盈摇头,“不要!”她在这边背书背得好好的,干吗要过去?去那边不就不能大声背书了吗?
“去嘛去嘛!”
“不要啦,我要背书。”凌盈皱紧了眉头。
“那好歹也捧着《经济法》和《管理学》背了四天了,也该把头脑转向理科了吧?你微积分还想不想过了你?”何央央开始下猛药,她知道数学是小凌子心中永远的痛。
凌盈一愣。对哦,她好像很多天没有碰数学书了,惨了惨了,那些个微分公式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你也知道,自习室里的气氛很适合做数学题的,而且有什么不懂,还可以问问勤俭部部长嘛!”何央央继续鼓动。
凌盈眼睛一亮,“成老大还有去自习?”她以为临近考试,他应该不会去了呢。
“有啊。”嘿嘿,成功就在眼前啦!
凌盈想了一会儿,“可是,外面很冷。”想起那恐怖的冷空气啊,她就……凌盈打冷颤。
“你穿厚点去就行了。微积分哦,你不能有一科不及格的吧?”
眉头一皱,凌盈跳起身,套上厚毛衣再穿上羽绒服,把自己包得跟个大雪球似的,她把《微积分》塞进书包,“走吧。”她背起书包,跟着在心里头偷笑的何央央和甘莲走出宿舍。
走到熟悉的教室前,里头已经亮起了白炽灯,穿着浅灰色毛衣的成炀宇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看书。
“成老大。”凌盈轻声唤他。
成炀宇一颤。这是她的声音!这次不会错了吧?他从书本里抬起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黑黑的眼珠里泛着晶晶亮的光,看得凌盈心跳漏了一拍。
“好久不见。”笑意里似乎盈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让他的心在瞬间膨胀起来。
凌盈也笑,“对啊,我最近两天在恶补。”唉,不知自己披头散发的憔悴样,会不会让他觉得恶心?她在成炀宇的位置相对的角落里坐下来,拿出《微积分》。
其实很多时候她总感觉跟成炀宇在一起的时候,会有股暧昧的气氛充斥周围,可是每次跟他说话,跟他走在一起,都会觉得很舒服,没有负担。就像现在,即使只在同一间教室学习,没有说话,距离也不是很近,却能让她的心莫名的平静。
也许……就这样也很好。
*** *** ***
正对着电脑背诵管理学的笔记,手机忽然响起来。
是短信的铃声。凌盈摁下阅读键。
“凌盈,我在你楼下,下来。”是温烨铭。
凌盈皱眉,怎么回事啊,每个星期都跑过来一趟,广州三汽岂不是要赚饱了?
她随便梳两下头发,踩着拖鞋就跑下去。
温烨铭站在楼下,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
“师兄,你怎么老跑过来,小心累坏了身体哦。”凌盈领着他走向食堂,到小卖部买了一瓶水给他。
“不会。”温烨铭接过凌盈给他的饮料,温柔地笑,“今晚管院不是有个英语讲故事大赛吗?我是坐校车过来参加那个的。”
“哦,原是这样。”凌盈点点头,“参加比赛吗?”她带着温烨铭在椅子上坐下来。
“不,当裁判。”他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哇,那师兄英语肯定很厉害。”
“一般般吧。”他笑笑,把手里的大包东西递给凌盈,“最近又有冷空气了,气温可能会降到三度以下,下周考试了吧?我怕你太冷没被子盖,给你拿了一条厚毛毯来。”
凌盈受宠若惊,“这、这不太好吧,学长,无功不受禄。”虽然她现在的确每天晚上冷得直打颤,睡一觉起来通常手脚呈冰冻状态,可也不能收他的毛毯。
“你不想晚上睡好点,考试的时候精神好点,考出个好点的成绩吗?”
我晕!什么都好点,已经很难了。“这个……那好吧,多少钱,我还给你。”她不喜欢用男生的钱,不,是用别人的钱。
“不用了,这是我上学时带来的,被子太多盖不了,正愁着没用处,正好拿来给你而已。”温烨铭不让她还钱,这毯子是送给她的,不是帮她买的。
“可是……”
“如果你真想答谢我,就给我买多一瓶饮料吧。”温烨铭扬扬手里的饮料,温柔地看着凌盈。
“可是、可是……”凌盈“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个什么出来,只得无奈地收下。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她这回,真的是欠下大把人情债了。
一星期的时间就在一眨眼中过去,很快到了考试时间,第一科考的是英语。
当别人都嚷着“容易容易”出来时,凌盈抿着嘴惨兮兮地走出教室。这下完了。
为期八天的考试过去了,虽然感觉自己考得不怎么样,可是就快可以回家了,凌盈的心情依然是亢奋的。
不过有一点比较可惜,就是成炀宇考完试,还没来得及跟她打个招呼就不见了踪影,凌盈猜测他是回家了。
但是不管了,能回到久违的家,是最重要的!
噢噢噢,美丽的温暖的家啊,美味的食物,舒适的大床,亲爱的爸爸妈妈,善良的弟弟,她就要回来啦——
可惜,一个电话,打破了凌盈的美梦。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去裴御家?为什么为什么!”凌盈对着话筒大大声地吼。她不要,死也不要去那个白痴家!
“你再吵就住两个星期。”邓云嫣一句不紧不慢的话堵住凌盈的嘴。
凌盈扁着嘴可怜兮兮地挂了电话。去就去嘛,又没什么大不了,不就一个星期吗,她闭上眼睛装瞎子还不行吗?哼!
放假那天,凌盈收拾了一大堆行李,坐上裴家的小车,心不甘情不愿地去过“人在屋檐下”的日子了。
开始第一天,凌盈一直在客房睡到太阳晒屁股才有气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
唉,睡觉这种东西真像吸**,睡不够了想睡,睡得多了更想睡,总之是越睡越想睡,一发不可收拾。
她头发凌乱地走进洗手间准备刷牙洗脸,一抬起睡意朦胧的双眼,才发现某某人正在洗脸盆前洗脸。
凌盈拍拍胸口,好在不是撞见他在方便……呃,电视看太多了。
凌盈转身打算离开,一把人神共愤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猪——”
凌盈猛地刹住脚步。她向来有起床气,刚起床一小时内很容易被人激怒,看来某某人是不想活了。
她转回身子,叉腰,凶神恶煞地问:“你说谁是猪?”
“你。”裴御刚洗完脸,挂在脸上的水珠还没抹干,在晌午冬日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让本来就会吸引人目光的脸显得更加夺目。
可惜,最近凌盈遇见的帅哥太多,加上认识了裴御的真面目,对他这张脸已经完全免疫。
“我不是猪!你才是猪——”凌盈咬牙切齿地骂回去。
“哼,睡到这时候才起来,不是猪是什么?”裴御语气里充满嘲弄。没见过这么懒的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无端端对她有了奇怪的感觉。
“要你管!”凌盈义愤填膺,她只是万不得已才暂住在他家里,他以为她高兴见到他啊?
“我也懒得管。”裴御用手抹去脸上的水,嘴硬,然后又骂一句,“猪——”
凌盈瞪着他好一会,突然堆起一脸假笑,“是,我是猪。”
裴御愣住。这么快妥协?奇怪。
就是现在!
凌盈使出吃奶的劲,狠狠一拳向裴御鼻梁上猛挥去。
“嗷——”裴御捂着隐隐作痛的鼻梁,发出凄惨凌厉的吃痛声,然后是惊天怒吼,“辛凌盈你给我站住!”
自从第一天中午挥了裴御一拳以后,凌盈自觉没脸再见他——其实是不敢再见他,害怕被他海K——她知道某某人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所以尽量天天跑去在广州的同学家玩,去了陈家祠,沙面,二沙岛,白云山风景区,番禺香江动物园……总之是能玩多疯就多疯,每天早出晚归,早、中、晚三餐都不在裴家吃,婉拒了吴永瑛提出的让某某人当伴游的建议,对某某人采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政策,日子倒也还过得清心舒畅。
然而她却不知道裴御每天在家里等着见她那张平凡无奇的脸等到花儿也谢了。现在她是住到他家来了没错,可是每天早出晚归,他根本没法跟她朝夕相对,叫他怎么理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
总之,一切都是她的错,搅得他心烦意乱!
裴御坐在沙发上愤愤地想。
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发现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
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荡是很危险的吗?怒气正盛,他也没注意到自己正在担心她。
大门被轻轻打开,凌盈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客厅是黑漆漆的一片。太好了,都睡了,今天又不用见到某某人那张讨厌的脸了。
凌盈放轻脚步,朝客房走去。
客厅突然亮起灯,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刚刚适应黑暗的凌盈忍不住闭起眼睛。刚才明明没人啊,难道撞鬼?
她打了个哆嗦,准备大声呼救。
一个她很讨厌很讨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裴御尽量试着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要那么凶恶,他想好好和她谈一谈。
凌盈一呆,“救命”含在嘴边,双眼瞪大。我的妈咧!原来是比鬼还可怕的人在搞鬼!她气呼呼地转头,双手叉腰作茶壶状,“干你什么事?”她就算不回来睡觉,也与他无关。
她嚣张的态度彻底激怒他,裴御一咬牙,硬着声道:“不关我的事?你记住你现在住在我家!如果你太晚回来,会……会……”想了一下,他终于想出个理由,“会吵醒我和我家人!”
凌盈瞄他一眼,“我每天回来都轻手轻脚,现在是谁在大小声?啊?你倒是说说看?”就他这种声音,要不吵醒别人也难。
裴御一愣,脸上闪现尴尬的表情,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他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家人,我吵醒他们就可以,你就不行!”他明明是担忧,明明是想跟她谈一谈,怎么一见了面又吵起架来?
哎呀哎呀,大家听听大家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凌盈用很轻蔑的眼神扫了他一下,不屑地吐出两个字:“幼稚。”然后转头,不再理会这个脑袋秀逗的生物,径直往客房走去。唉,现在要是成老大,肯定不会这样子……
反正,她跟某某人是天生不对盘,要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吵架。
现在,她要回房间去,把这个烦人的家伙抛到脑后,好好地睡大觉了。
七天就这么很快地混过去,终于到了可以回家的日子。
凌盈的行李太多,鼻子还留着乌青痕迹的裴御被迫充当护花使者,不,是苦力工,或者说码头工人的角色,帮凌盈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搬上出租车,一路上他们闷不吭声,大眼瞪小眼,吓得出租车司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有什么命案发生在自己的车上。到了客运站,裴御再把行李一件件卸下来,搬上回汕头的大巴,凌盈从头到尾冷眼旁观——被人服侍的感觉真好,哇哈哈哈。
回到家里,凌盈二话不说先气呼呼地跟老妈冷战了两天,再以低声下气的姿态求和。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妈,除了以宽大犹如大海般的胸怀包容原谅她的愚蠢行为之外,她还能怎么样呢?
然后是快乐每一天。
跟高中初中的大帮亲如兄弟姐妹的老同学去爬山、BBQ、唱K,跟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亲密无间的死党去疯狂逛街shopping、玩海霸王,跟一群哥们打球,去以前的老师家坐了一下,没事在家就上上网,欺负欺负老弟,享受老妈绝顶的烹饪手艺,吃家乡特有的美味小食。
凌盈忙得没有时间剪头发,于是决定干脆蓄长发好了,省钱还能有女人味一点。
过了个热热闹闹、舒舒服服的新年,凌盈很可悲的又长了一岁,呜呜,她老了……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一晃眼过去了,回学校的日子临近了。
很多时候,一些感情有点迟钝的人,总需要一段冷静的独处时间,才能认清自己的感觉。有了距离,才懂得什么叫思念。
就在凌盈开始把大包小包的零食往行李袋里塞时,她发现了一件事。
她似乎……喜欢上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