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誉凝着寒雪始终都没松开的眉心,眼里心里满是心疼。这样的表情不适合她,她应该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从来都不知道忧愁是何物的姑娘才对。只是,她注定走进了那个地方,注定爱上了那个男人,所以她注定要经历一些他并不希望她经历的事和感情。
“雪儿,这次回家,你还会跟他回去吗?若是不想回去,哥哥就以医好太后的病为条件,让他放你离开。”旧事重提,寒誉问的很小心翼翼。若是从前,他知道寒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她再也不想回宫里去了。
可是现在,他从肯定到不能肯定,他头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寒雪已经不是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儿了,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决定,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她有了心爱的男子,有了自己的生活。她拥有了好多新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却不是他所给予的。
他们要走的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越行越远,他一直以为她会永远跟着他的身影往前走,可是某一天他突然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小妹妹突然背过了身去,然后告诉他:哥哥,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我不能再跟着你了。
“哥,我……”寒雪说出两个字,突然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该怎么跟哥哥说,她要跟玄启回去,她想跟玄启回去,她爱他,她不想离开他,她不能没有他,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家,离开父母兄长,那个承诺她再也兑现不了了。
遇上玄启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爱上玄启却是她这一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最开始的时候,她根本不相信自己会爱上他,她甚至在躲他。只要有他经过的地方她每次都是绕着走,他喜欢的东西她绝对不会去接触,她不喜欢顺他意遂他心,只因为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也跟别的女人一样想要他的宠爱。她不想跟他靠太近,就是怕有一天自己会沉溺在他的温柔里无法自拔,等到有一天能逃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割舍不下。
可是,一切就这么发生了,他们从相遇到相爱,自然得好像从高向低流的河川。她也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怎么会这样,可她寻找到的唯一的答案,就是因缘天注定,注定的,就是怎样都跑不了的。命中注定她遇上他,命中注定她爱上他,命中注定她为了留在他身边,情愿接受许多她本不想也不愿接受的事。
“哥,对不起。”有好多的原因可说,有好多的理由可讲,可是,最后却化作简短的一句话。“对不起”这三个字的分量不重,可是压在心上却是无比的沉重。
早在预料中的答案,还是令寒誉的心中狠狠一痛,痛得他呼吸都几乎停滞下来。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转瞬化作一把把带刺的尖刀,狠狠扎向他的胸腔,疼得连心都在抽搐。
“好了,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如今半年之约才过去一半,你可以慢慢考虑。哥哥还是希望你能回家来,皇宫实在不适合你。”寒誉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寒雪突然拉住他的衣袖,抬头望向他的目光好似决定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坚定的令他害怕,恨不得立刻逃的远远的,这样他就不必听她要说什么了。
“哥哥,那个约定……”
“你也累了,坐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估摸着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早点儿休息吧。”寒誉打断寒雪的话,他拉开寒雪的手指拽出自己的衣袖,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就是不去看寒雪。
“我会跟他回去。”寒雪说的急促又坚定。
寒誉因为这句话,浑身猛地僵硬在原地。
“哥。我知道你疼我,担心我。我知道皇宫并不适合我,我知道那儿是个可怕地地方,可是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我……”
“别说了!”寒誉终于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明知道可怕,你还是决定跟他回去不是吗?雪儿,今天的那些刺客想要的是你的性命,你是个弱女子,你要如何在那些豺狼虎豹中照顾好自己!他真的那么好吗?你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离开爹娘离开我你都不在乎了。”
寒誉用力握住寒雪的手臂,“你一向不与人交恶,那些刺客除了是宫里的那些女人搞的鬼,还能会是谁?诬陷放火明枪暗箭冷嘲热讽,她们无所不用其极。今天是刺客,明天又会是什么?下毒,还是意外?”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你靠他靠的太近了。他对你好的时候你就说他好,那么他为难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我看到的,还有好多我没看到的,究竟何时会是个头?你确定自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哥哥,痛……”
手臂上的疼痛令寒雪的眉心紧紧拧在一起,寒誉惊觉自己的失态,立即松开手,他掀掀唇,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时常的举动。
“咳。”韩征适时出现打散了寒誉的尴尬,“云主子,陛下他们已经快到门外了,陆侍卫先行回来报的平安。”
韩征偷偷瞄了寒誉的脸色一眼,他们兄妹的对话被他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寒誉的神情语气他统统都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凭借这么些年在宫里的经验,他想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些事。
“云主子要不要去门口迎接陛下,陛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其实,不用韩征说,寒雪也会去门口等玄启。韩征话音刚落,她便已经高兴地往门外跑去。
寒誉抬起手想要抓住寒雪的衣角,可是她快的就像一阵风,他只来得及触到她在身后飞扬起来的一缕发梢。寒誉缓缓放下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寒雪离去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条线,眼里的痴缠没能压抑住地倾泻而出,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失落得连天地都变得空白一片。
“纳兰公子,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寒誉斜眼瞟了韩征一眼,随即又呆呆地望向寒雪消失的转角,一向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的寒誉,头一次对人冷颜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