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停下萧音,静静地听了片刻,眉心渐渐舒展开来,随后再一次和上那阵清灵的箫音,一扫之前的沉郁,回归惬意之中。
寒雪认得那是风无痕的萧音,还是他们离开京城德馨别院的头一个晚上,她听见风无痕就坐在屋顶上吹萧,带着飘渺的味道,似乎在怀念着什么悲伤的往事。
寒雪爬上屋顶,跟风无痕合奏了一曲,风无痕把他的白玉长萧给寒雪看,还说了一个跟这两只萧有关的故事。风无痕说,白玉长箫和紫玉长萧原本是同一个喜好音律的前辈所有,后来那位前辈将其中一支萧送给了他的好朋友作为两家指腹为婚的信物。可是没等两家的孩子长大,那位前辈的家里便遭逢巨变,从此这两支玉箫便天各一方,没想到如今却让他们二人碰上。
寒雪不能确定风无痕说的那两支玉箫是不是他们手里的两支,毕竟她对乐器也是略懂一二,并未听说过有关这样一对玉箫的故事。她当时只顾着好奇,孰不知那天晚上两人的一曲合奏彻底激出了玄启对风无痕的排斥和戒备。玄启总觉得碰上风无痕后,发生的事都太过巧合,巧合得令他不得不怀疑风无痕的用心。
而此时,两道箫音互相缠绕在回响在空旷的夜空里,揪痛的仍是玄启的心。
“四哥,你真不去看看?”玄英好整以暇地调侃玄启。
玄启抿紧薄唇,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青花瓷酒杯,酒杯莹润的颜色被月光照出淡淡的光晕,衬得他白皙的手指更加如玉雕琢般莹润剔透。
他去有什么用呢?自从在宫里寒誉跟他提出要用治好太后的病为条件,要他放寒雪出宫之后,他心里便一直都在隐隐地害怕着,害怕自己最后真的阻止不了寒雪的离开。
昨天夜里寒雪跟他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不敢面对,他害怕从寒雪嘴里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寒雪要的不是宫里的荣华富贵,不是他所能给予的令天下女子都羡慕不已的无尚荣宠。
她视钱财如粪土,视权势为云烟,她要的,只是普通夫妻一样的幸福,跟他携手一起看着日升日落一起变老的平淡幸福,而那恰恰对于他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她是真的不适合皇宫,而他的根却偏偏长在皇宫。
寒雪现在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寒雪必须去面对宫里的勾心斗角时,她是不是还能坚持对他的感情。皇宫是个大染缸,而她的心太干净,干净的令他不得不担忧。
所以,他躲着她不敢见她,他当了懦夫,他头一次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他从她面前逃跑了。
玄启始终都沉默着。直到两道箫音都停下,他才放下酒杯默默地更衣就寝。第二天醒来,玄英感觉到玄启明显又沉默了几分。这一次,玄启甚至连马车都不跟寒雪同乘,而是新置了一辆马车,兀自坐在里面看书。
玄启冰冷的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寒雪气鼓鼓地独自生闷气,韩征和香染不知道如何开口劝说,只能看着干着急。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总是不好插嘴的,除非是双方愿意面对面坐下来将心里的结打开,否则谁去说,都只会碰一鼻子灰。
沉重压抑的气氛延续了一路,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青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