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启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团火在烧,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寒雪下雪天好好呆在屋里不要到处跑,以免受了风寒,她可好,总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她什么时候才能多为她自己想一想!
“臣妾……只是担心太子。”寒雪愣了愣,被玄启的怒喝吼的心里一慌,顿时觉得有些委屈。
玄启发觉自己的怒气吓到了寒雪,连忙深呼吸缓和一下口气,“朕不是嘱咐你下雪天不要到处跑吗?”
“太子年纪还小,在雪地里跪着,陛下也不怕殿下会生病吗?”寒雪不理会玄启口吻里的责备,反倒是一定要跟玄启讨个说法。
“太子不学无术,整日里玩物丧志,他身为储君理当严于律己,朕不觉得朕罚太子罚的有何不对。”玄启坐在书案前,用眼神提醒寒雪:“这事儿朕自有主张,你别管。”
“启禀陛下,臣妾斗胆,已经命人将羿儿送回玉泉殿去了。”寒雪装作没有读懂玄启眼里明显的警告,把心一横,抬眸直视玄启喷火的眸子。今天,她若不替羿儿说句话,玄启是真有可能把羿儿抓过来继续罚跪的。
玄启闻言,脸色更加阴郁起来,他捏紧拳头,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眸光狠狠地盯着寒雪,她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公然抗旨,纵然他铁了心思要护着她,她也该懂得进退分寸,别让人捏住她的把柄。
“纳兰寒雪,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玄启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可是谁都能听出来里面蕴藏的强烈怒气,墨黑的眸子里似是蕴藏着狂风骤雨,一下子便能将所有的一切席卷进去。
“不就是一本《论语》嘛,殿下没学会,可以再教啊!再说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读懂多少,成年人也未必有几人能真正领悟其中的道理。圣人有云,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太子有错,郭少傅有错,陛下也有错。一环扣一环,让太子在雪地里罚跪,罚完了就能学会,那全天下的学子还说什么十年寒窗苦读,都到大雪天里跪一宿,就能考状元了。”
屋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皆惊愕地扭头看向寒雪,实在不敢相信寒雪竟然敢说出“陛下有错”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太后也似乎被寒雪吓了一跳,纵然玄启再宠爱她,也不代表玄启允许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战他的权威。
萧湘垂眸盯着地面,唇角微勾一下,心中冷笑一声。若不是贵妃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她才懒得为淑妃的儿子求情。这些日子以来,她表面上平静,可一直都在暗中想找寒雪的茬儿,只是玄启将寒雪保护的太好了,令她根本没有孔子可钻。想不到今天,这个纳兰寒雪竟然为了别人的儿子巴巴跑出来顶撞天子,白白给了她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玄启简直快气疯了,他一巴掌排在桌子上,瞧着下面的人皆因他这一拍抖了三抖,唯有寒雪,仍旧倔强地直视着她,即使眼里隐隐透出一丝怯意,也已经没有退缩的意思。玄启瞧着她明明心里在害怕还强装镇定,紧咬的下唇微微有些泛白,白皙的脸蛋因为情绪激动变得红扑扑的,登时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
玄启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寒雪脸上一派视死如归的表情,虽然心里已经不气了,可脸上仍是面无表情,阴郁的像冷面阎罗。这个小女子,始终都是没变过的,为了一口气可以跟他争论半天,从来不似别人,为了讨他欢心,凡事都顺他的意思去办。玄启松了眉心,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听见萧湘缓缓开了口。
“夫人此言差异。所谓严师出高徒,陛下也是对太子存了殷殷期盼的心思,所以才如此生气。夫人口口声声说陛下有错,那依夫人之言,陛下当如何处置才是无错呢?圣人也有云,玉不琢不成器。罚了太子之身,却痛在陛下之心,夫人此言岂非诋毁了陛下一番良苦用心吗?”萧湘仍旧低垂着头颅跪在地上,樱唇轻启,言辞犀利。
“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将来是要承陛下之位的。纵然吾等心疼太子,也应理解陛下望子成龙的期望。若殿下连《论语》都读不懂,将来要如何学习为君之道?臣妾不才,请教夫人,此等境况,又当如何处置才算不错。”
“萧湘,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是说,哀家的孙在跪在雪地是活该的是吗?”太后冷着了,怒气冲天地指着萧湘的鼻子骂。这个女人,她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个善心的主。“太子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是不心疼的。”
萧湘闻言,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如纸,她心中大痛,她的孩子没了,她要去心疼谁?“太后娘娘说的不错,太子殿下确实并非臣妾的孩儿,只可惜臣妾的孩儿没有了,若是臣妾的孩儿,臣妾便不会在此向陛下求情了。”
萧湘抬眸,哀怨地望向玄启,不期然地对上玄启看着她的沉沉目光,那目光深沉似海,仿佛一下子能将她心中所想看的通透。她眸光一闪,瞬间恢复了哀怨的神情,期待着什么,却突然发现玄启目光里多了一丝浅浅的嘲讽,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样冷情淡漠的玄启,令萧湘的心再一次坠入深渊,在黑暗中失去所有的光明和温暖。她突然就明白,原来那个男人根本从头到尾就没有生过寒雪的气,而她却天真的以为她的三言两语便能让他对寒雪心存隔膜。原来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如此毫不保留,那么他们的过去,算什么呢?
“臣妾来教吧。三个月,臣妾来教太子读《论语》,到时候若太子仍旧没有进步,陛下再罚太子也不迟。”寒雪并没有因为萧湘的话失了冷静。相反,她其实刚才就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她也在心里盘算了许久,因为还有许多的顾忌,所以一直都没有跟玄启提起过。
那位郭少傅,她见过几回,平心而论,郭少傅确实有很高的学识造诣,但有才学并不一定能当个好老师。郭少傅的教学方式太过死板,而且讲得也是生涩难懂,羿儿才五岁,哪里能听懂那么多不着边际的大道理,他并不适合做启蒙教学的老师。做学问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教学生讲究的是因材施教,有谁见过刚出生的婴儿,不会走就会跑的吗?
羿儿总是跟她抱怨,说郭少傅讲的东西,他记得住却听不懂,因为太子的教育问题属于前朝政务的范畴,为了避嫌,她才一直犹豫要不要跟玄启谈谈这个问题。如今,也算是个好机会,她就干脆毛遂自荐给羿儿当老师,至少在启蒙教育的阶段,她有信心能将羿儿教的很好。之后等羿儿大一些,再交给郭少傅教,会更好。
语出,众人又是一阵惊诧,看向寒雪的目光有疑惑也有不屑。她一介女子,怎敢担当储君的启蒙老师?
萧婉的手指在衣袖下倏地握紧,不管寒雪在这个时候提出要亲自教导太子读书是突发奇想亦或蓄谋已久,先有陛下宠爱,而后有太子庇护,将来在宫里,她的地位还有谁能够撼动!呵,好一个纳兰寒雪,她果然还是小看了她。不过,她岂会让她称心如愿!
“诚如夫人所言,教不严师之惰,学生念不好书,师傅可是逃不了责任。不知夫人可敢在陛下面前立下军令状?若夫人若届时不能教导好太子,该当如何说法?”萧湘步步紧逼,以为有机会打压寒雪,却不知道寒雪心中早有计量。
寒雪心知萧湘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萧湘这段时间的沉寂,别人以为她是突然转了性情,可是寒雪却深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若萧湘认定是她害了她的孩子,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要说防,在这深宫里,她第一个要防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贵妃娘娘。
玄启眸光一冷,恨不得将萧湘立刻轰出殿去,但冲动只会让寒雪陷入更加为难的境地。他轻咳一声,示意寒雪不要答应,谁知道寒雪定定地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倘若届时太子仍旧没有进步,臣妾甘愿受耽误太子之罪。绯贵妃觉得本宫这样可算是给你一个说法?”
萧湘瞧着寒雪唇边胸有成竹的微笑一寸寸绽开,衣袖里的手指倏地握紧,脸上的笑容渐渐冰冻僵硬,莫非,她已经预知到这个赌注与她而言,根本没有难度吗?说到底,自己没算计到纳兰寒雪,反而被她算计,又让玄启对自己多了一份厌恶吗?纳兰寒雪,好精密好狠毒的计划!
萧湘握紧手指,苍白的脸上努力维持着浅浅笑意,心里对寒雪的恨意又更深了一分。只是彼时她不知道,这个女子一直都是善良的,寒雪从来都没想过要跟她争夺什么,更没想过要算计她,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东西,容不得第三个人的存在。
寒雪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一心想为心爱的男子分忧,这一点,寒雪与她们并不相同,所以才能得到玄启至死不渝的爱。因为,她对他的爱,永远都是无私的,她从来没有求过任何同等的回报,她爱的坚定却从不卑微。
“既然雪儿这么说了,哀家觉得可行。”太后投向寒雪的目光有赞赏也有担忧,她也没有把握寒雪能不能做的好,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能保了羿儿,即使事有万一,将来她在一边帮衬着说几句好话便是。“没事都散了吧,哀家也累了。雪儿啊,依哀家看,羿儿就暂时住在你那儿吧,你可得把哀家的宝贝孙子照顾好了。”
众人见太后先行离去,自然也不敢多留。寒雪是最后一个起身想退出去的,谁知玄启带着愠怒的嗓音硬生生令她僵硬在地上:“朕让你起来了吗?你既然把羿儿送回了玉泉殿,便替他在御书房里罚跪吧,什么时候朕气消了,什么时候让你离开。其他人没事儿都回去吧。”说完,玄启仰头靠向高高的椅背,闭目养神起来,那神态,俨然是怒气未消,压根就不准备让寒雪起来。
萧湘用丝帕掩口轻笑,似乎是在笑话寒雪“活该”,众人都退出去,御书房的门吱嘎一声关上,飘进来的一阵冷风转眼便消融在温暖的空气里,屋里寂静得只能听见咚咚咚的心跳声。
寒雪跪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见玄启开口跟他说一个字,沉闷的气氛将屋里的热气烘托的更加燥热。寒雪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又把玄启给惹毛了,她今天的做法可谓疯狂,抗旨在先诽谤圣驾在后,传出去定要惹来麻烦,玄启因此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她低垂着头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抬起眼皮偷偷瞅了一眼玄启,哪知道这一瞅,竟然发现玄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深如幽潭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沉静中蕴藏着风暴,令她不由的缩缩身子,低下头去不敢跟他对视。
他果然还是在生气。
“哼!”玄启冷哼一声,惊的寒雪心跳快了两拍。
突然,玄启起身,风一样来到寒雪身边,单手一提,便将寒雪拽起来,寒雪还没来得及惊呼,粉唇已经被玄启狠狠吻住,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屏风后面休息用的软榻走过去。
惩罚味十足的吻重重在唇上碾转,寒雪微微有些吃痛,不由轻吟出声,玄启这才放轻了力道,怜惜地吻过她的唇瓣,好一会儿才放开她。
“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嗯?”玄启将寒雪困在双臂和软榻之间,寒雪知道今天自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只好乖乖躺在软榻上,抚弄着他衣襟上的九龙盘扣撒娇。
“我说的是事实嘛,郭少傅确实不适合给羿儿当启蒙阶段的老师。不如我替你教一段时间,然后再交给郭少傅培养,会更好啊。”
“哼哼。要是郭少傅听见你这话,又要咬文嚼字跟你理论半天了。好歹人家也是当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他连个孩子都教不了。”玄启好笑地将寒雪拉起来,卷起她的裤腿,却发现两腿的膝盖还是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