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之后的惊鸿重逢,令纳兰宇和安斌皆略微怔愣了一下,随即二人却像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寒誉发觉到父亲的僵硬,关切地问了一声,纳兰宇却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走到花园尽头他突然回头望了一眼安斌和萧鼎离去的方向,那里却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了满园萧条的花枝填满了小道之外的每一个角落。
萧鼎也察觉到了安斌有一瞬间的怔愣,待二人分手之时,萧鼎突然试探着问了一句:“安将军,莫非认得云舒夫人的家人?”
“他们是云舒夫人的家人?”安斌猛地瞪大了眼睛,“丞相大人的意思是,刚才那几个人,是云舒夫人的父母和兄长?那个年轻人,就是给太后看病的那个纳兰寒誉?”
“是啊?”萧鼎见安斌有些激烈的反应,心中更是生了几分疑窦。“安将军何故如此惊讶?”
“呃……”安斌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激动,连忙敛了神色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云舒夫人占了陛下的恩宠,让贤妃娘娘一个人独守空房,心中有些怨气罢了。”
萧鼎并不相信安斌的这番话,正想再进一步试探一番,安斌却是急匆匆地告辞离去。回去将军府的路上,安斌的心里犹如翻涌起阵阵滔天巨浪般难以平静下来。
自十四年前蓝家出事之后,他与纳兰宇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这十四年来,他也曾几次想打听纳兰宇的下落,可是派去的人都是无果而终,没想到,今日却让他在宫中碰到了他们一家人。
安斌的心里有好多的疑问,他心知当年是纳兰宇用自己三岁**的尸身将蓝雪换了出来,可是纳兰小姐现在却成了当今天子的宠妃,而蓝家小姐又被他送去了哪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斌越想越不安,勒马朝一个随从交待了几句,便见那随从回身又往皇宫的方向去。
萧鼎跟安斌在宫门口分手,随后又被甘露殿的宫人拦下,去探望萧婉。
远远的,萧鼎望见沉香殿的檐角,突然就想起被废入冷宫的萧湘,心中仍是不忍地酸了酸。虽然,萧湘的出世是他始料未及的,只不过是一夜风流来到的孩子,可再怎么说,她都是他萧家的女儿,破落到这般不堪的境地,他心中仍是不能完全无动于衷的。
只是,萧湘也是自作自受,谁让她妄想入宫争得帝宠,然后取萧婉而代之,登上一国之母的宝座。即使同为女儿,萧鼎心中还是认为,萧婉才是萧家正统,皇后的位置只有萧婉才配得上,萧湘既然觊觎了那个位置,她便不再是萧家的棋子。不听话的棋子,废了也就废了。
谈话间,萧鼎向萧婉问及寒雪的家世,毕竟皇后是掌管宫中女眷的人,对此定是要了解多一些。可萧婉知道的,也仅是寒雪是婉州青云镇人,父兄精通医道,在婉州当地颇有名望,如此云云。
然而,萧鼎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因为萧婉的话消除,反倒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纳兰宇,那个印象太模糊了,他实在想不起来。于是,萧鼎出宫后便命人到婉州仔细查访纳兰宇的来历,想知道纳兰宇是否真的只是个医者那么简单。
傍晚时,纳兰宇便按照安斌随从的传话,来到京郊一处安静而又偏僻的茶楼,会见安斌。
再度相见,已是物是人非,想当初,蓝靖在凉州带兵时,一有战事,纳兰宇便会到军营帮助军医护理伤患,而安斌当时也是得了纳兰宇的救护,才险险保住了一条手臂。
来时,纳兰宇便猜到,安斌定会问及蓝雪的情况,既然瞒不住了,他也只好将寒雪便是蓝雪的事告知安斌。安斌得知这段真相,大吃一惊,随即也只能是感叹玄启与寒雪二人果然是天定姻缘。命定结缘的两个人,无论经过什么风浪,经过多少时间,总会被姻缘的手牵系在一起。分,也是分不开的。
在此之前,安斌确实对寒雪独占圣宠心有埋怨,是因为寒雪,后宫的女人才会成了摆设,其中包括他的女儿贤妃。此时听闻寒雪的身世,心中虽然仍是为女儿不值,对寒雪的不满却是消失不见了。
当初,安茹答应入宫为妃的时候,他便问过她,假如陛下不会爱她,她该怎么办,可安茹说,只要她爱他就行了。而且,她既然准备入宫,便知道自己并不会成为他唯一的女人。无论将来兴衰荣辱,她都不会怨恨,更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也曾暗暗问过安茹,如果她真的想留在皇帝身边一辈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在朝中也算有些权利,他可以暗中给皇帝施加些压力,毕竟他们安家重兵在握,皇帝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安茹太过冷淡。
可是,他的建议被安茹否决了。安茹说,这样做,只会让玄启对她厌恶,却不会帮助她得到他的爱。顺其自然,就算他不爱她,也还会给她留一份怜惜和尊重,她不想他恨她。
安斌很庆幸安茹能活的如此豁达,可也因此对女儿的心疼更甚了几分。也罢,也许有一天,安茹看开了,届时他可以去求皇帝放女儿出宫。看寒雪如今受宠的地步,他心知这位年轻的天子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子,他把她当成妻子,而不是后宫中众多妃嫔的一个。
然而,更令安斌惊讶的,却是蓝风还活着的消息。纳兰宇将风无痕的经历略略数说一番,安斌惊叹之余,便剩了由衷的欣喜。
安斌因为当年没能及时救下蓝风的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活在愧疚中,每每想起蓝靖临终托孤的情景,他便更觉有负蓝靖的信任和托付,更对不住蓝靖当年的知遇之恩。如今,他总算可以给九泉之下的蓝将军和蓝夫人一个圆满的交代。
纳兰宇和安斌饮酒畅谈,回忆起十四年前的往事,不由各自又是一番感慨,却不想二人的谈话,被房顶上的人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