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天里很平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但越是这么平静,就越让人感觉到了暴风雨来临前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闷气氛。
这一天的早上六点,宋国新在他的小单间里准时醒来。这是他早在军队时就养成的良好习惯,
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他就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这个威风凛凛的保安部部长要带队晨训了。
他走到酒店门口正要吹哨子,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整个东南市就像穿越到了黄土高坡一样被漫天席地的雾霾笼罩住了,红褐色的灰尘凝结在一团团浓密潮湿的水蒸汽之中,50米之内看不清一个人影。
那几个保安兄弟们也都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他们同样被眼前这幅奇景给看得目瞪口呆。
“今天的晨训取消!大家回去拿好家伙,我有预感,今天肯定有事!”
宋国新的嘴唇动了几下,那种军人所独有的敏锐直觉让他所有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大雾弥漫下,东南市的交通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尤其是在绿色酒家门外的道路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一个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的司机不耐烦地猛按了几声喇叭,看到前面的车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他愤愤不平地跑下车,走到了这股堵车大军的起点处。
却见几个人正站在道路中间指手画脚地指挥着过来的车辆掉头,虽然大雾中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从他们那统一穿戴的黑色无袖衬衫以及那夹杂着几句粗口的当地方言上来看,那司机肯定他们不是指挥交通的交警。
“操,看什么看?前面封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发现了他,甩着胳膊扭着脑壳就冲他吼了起来。
“你们不是警察啊?”那司机听了这声呵斥,虽然心里有点怕,但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壮汉飞快地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就甩了他一个大耳巴子,无比蛮横地回答道:“你tm懂个屁,这叫道上封路?再tm废话老子就把你胳膊给拧下来!还不快滚!”
那司机捂着被扇得火烫的脸,屁滚尿流地跑回去了。
林峰拎了个凳子坐在绿色酒家的大门口,一把磨得雪亮的东洋倭刀放在身旁,弯弯的刀身上那如波浪起伏般扭曲花纹狰狞地张着嘴,随时等待着劈开骨肉饮取新鲜的人血。
他打开一包全新未开封的烟,随手取出几只丢给站在一旁的弟兄们,同时用自己手里的塑料壳打火机点着了烟。
淡蓝色的烟气吐在红褐色的雾气中,好看极了。
就在不远处的雾气深处,似乎走来了一大群人。
雾气中走出来的那些人朦朦胧胧地看不清具体长相,但从他们那齐整有力的步伐和那密密麻麻的排列阵型来看,应该是一只不少于百人的职业打手队伍。
他们手里的武器也都毫无悬念地统一是清一水的三尺长柄开山刀,刀背上那厚厚的血槽已经毫无掩饰地表露着这次不是寻常的江湖劈街,而是你死我活的终极决斗。
林峰吐掉嘴上叼着的烟头,双手握住一旁的东洋倭刀举在胸口,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见了,眼中满是一往无前的无畏斗志。
雾气中的人脸渐渐清晰了,不过来的并不是虎爷和他的手下,竟然是那有个既熟
悉又有点陌生的老头子蒋中。
蒋中看着眼前这群手执各种武器蓄势待发的热血青年,居然有点欣慰地笑了。
身旁的那个精瘦汉子扶着他走到了林峰的身边,蒋中拍了拍林峰的肩膀,让他放下了手里的刀。
“是不是很奇怪来的不是虎爷而是我?你先别急着问,让我来给你介绍旁边的这位,是我在牢里收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阿生。”
那被他称为阿生的青年男子面无表情地向林峰伸出了手。
眼前的这个阿生个子不高,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油光铮亮的小寸头配着一身黑色无袖衬衫,显得无比得挺拔和傲气。
就在他那张冷酷英俊的面孔下,却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圆形伤疤留在喉咙口处。
他向后挥了挥手,几个被捆扎得结结实实的小混混被带了上来,他们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一口招认是虎爷排他们过来打前站的。
“我们先进去坐下,再接着谈。”
蒋中看也不看这几个人,就安排着周围的人和林峰他们走进了酒店。
一进门他就若无其事地宣布:虎爷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捣蛋了。
不是虎爷不想来,而是他不敢!今天他派来探路的几个兄弟都被围在外面的那些黑衬衫大汉给一股脑儿地全收拾了。
这一块的地盘,已经正式被蒋中移交给了他的关门弟子——阿生。
说到这里,蒋中对着一旁的林峰笑着说:“本想把这一块交给你的,你却偏偏不要。没办法了,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
林峰不知道的是,前一阵子他受枪伤住院的事蒋中早就知道了,他也因此急得心脏病复发昏倒了两次。可是那个时候蒋中知道自己不能露面,一露面事情就会更糟。
一个原本光芒万丈、前途无量的见义勇为好市民,如果沾上了一点道上的背景,那可就一切全都玩完了。
原来他打算光明正大地让林峰当他的干儿子从而接管他的道上事业,但那是过去,不是现在!
方叔在坟前的那句话言犹在耳,这个林峰选的人生道路和自己不同,蒋中没有资格反对,相反他绝对尊重林峰自己的选择。
林峰却不知道蒋中现在想的这些事,他更好奇那个睚眦必报的虎爷为什么会怕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凶狠的阿生。
于是爱讲故事的蒋中又给他讲了第二个故事,一个真实的人和真实的事。
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阿生坐在一个夜总会的包厢里为老大虎哥庆生,那时的虎哥还不是虎爷,长长的头发茂密乌黑,强壮魁梧的身上没有一丝赘肉,那是日复一日江湖厮杀留下的好身材。
包厢里还坐了其他几个小弟,他们笑着闹着,只有阿生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
“兄弟们,今天大家都能来给我捧场,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在座的每一个都给我把酒喝好了。妈妈桑,赶快把小姐们带上来啊。”
虎哥显得很开心,今天不单是他的生日,更是他在大蒋行打响招牌上位当老大的第一天。
一个四十多岁的妈妈桑满脸堆笑地带了几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进了包厢,虎哥毫不客气就挑了其中最漂亮的一个搂到了怀里,其他的几个小姐也都顺势坐到了虎
哥身边的几个小兄弟旁边。
阿生还是一个人坐着不说话,也不去理身边坐着那个女人,好像有什么事情让他突然变得不高兴似的。
虎哥猛地喝干了一口酒,然后一下子就扑到身边的那个女人身上了。
“虎哥,这里不行,这里不能做的。”
那妈妈桑赶紧上前试图阻拦虎哥的举动。
“放屁,为什么不能做?这里全tm都是老子罩的,我说能做就做。”
虎哥怒道,一边推倒那女人开始横蛮地撕扯她的衣服,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那女人拼命挣扎,居然抓破了虎哥那张挂满脸横肉的脸。
一脸血痕的虎哥在小弟面前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他嘴里不干不净地怒骂着,接着就是狠狠几巴掌扇在那女人的脸上。
那女人被狠狠地扇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脸上的泪水流花了那张浓妆艳抹的脸。
虎哥嘴上骂着,手上还是不管不顾地动作着。
一旁的阿生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走到虎哥的旁边。
虎哥看见阿生过来,先是疑惑了一下,后来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将那女人推到阿生身边,他站起身来放肆地笑着说:“对对,你先来,阿生年轻,这马子当然要你先上了。哈哈”.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把刀子就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胸口,捅这一刀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那个一言不发的阿生!
虎哥一脸错愕,想不到这个平时忠心耿耿的阿生居然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姐来捅自己,
他带着那种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捂着胸口的刀倒下了,地上转眼间就流了一大滩血终极。
虎哥身边的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她爬起来捂着嘴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可是当她看见阿生那张冷冷的脸后,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似的。
周围的人也被这一幕惊呆了,谁能想到一个喜气洋洋的庆生party,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血流满地的凶案现场,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捅死老大的居然是他最忠诚的小弟阿生。
阿生站在原地没有动,好像是呆了一样,他对着地上已经不动了的虎哥喃喃自语说
“只要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动她。谁敢动,我就要谁的命。”
女人傻傻地愣在了一旁,好像又想起了当年她看到阿生时的那一幕。
那一年,她十六岁,阿生十二岁。
在她遇到阿生的时候,阿生好像是已经在街上饿了好几天的样子,倒在路边一动也不动,只有从那微微从鼻子中喷出的一点气息,才是证明他依然活着的证据。
在见到这个女人以前,阿生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给了奄奄一息的阿生一碗足以救命的白面。
狼吞虎咽地吞完眼前的这碗面条后,阿生哭了,那是他自记事起流下的第一滴眼泪。
父母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因为死亡见得多了也就自然麻木了。
可是现在他却哭了,这一碗面带给他的不是填饱肚子的满足感,而是重新又给了他一条命,从那时起,他就发誓要用生命保护眼前的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也许并不知道,一碗面,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