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生活的际遇,就是‘奇幻’一词的不同写照,正因为有了太多不确定因素在里面,人们才无法完全把控住下一刻该做些什么事儿,会面对什么状况。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在羁縻刺史府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琼玉县‘上鬼师’斐厌天所居住的院落里,却也发生了一件并不寻常的事情。
读者大大自然已经猜到,青溟古玉矿值守军士被恶鬼上身,惨死非命的事件乃是蛇人‘上鬼师’斐厌天一手策划,目的就是要制造事端,借着一些因由把触手伸到青溟古玉矿的开采中去。
斐厌天遣自家心腹,另一颇有法力的鬼师碟珠,亲自领着十来名心腹鬼师和手下,黄昏一过便来到青溟古玉矿进山哨岗附近埋伏,待得天色暗下,便即出手袭杀。
派出来的这几位鬼师和家将本来就武力不俗,远较这些普通什伍军卒高明,有心算无心之下,那些可怜的军士被收拾得要多惨有多惨。甚至最后碟珠还能行有余力,故意安排了一个将死未死的活人证,明明白白通过自己人的嘴巴,告诉前来救援的守矿兵士,岗哨这些同袍们乃是被恶鬼上身,方才惨死当场,而招来恶鬼上身的起因,又隐隐约约和矿藏开采惊动冥界有关。
‘上鬼师’斐厌天的如意算盘,青溟古玉矿出现恶鬼,族人自然会想到要驱鬼,驱鬼找谁,不可能舍近求远,放着亲人解放军不用,跑到苗疆别的地方找外来鬼师打短工。
所以,族里必然会安排斐厌天全面接手此事,到时自己那些心腹手下便能顺理成章安置进青溟古玉矿,自己寻找那惊世秘密的计划就有了开展的便利条件。而且,自家驱逐恶鬼立下大功,从此在矿藏开采售卖的话语权上,斐厌天当然也就更有资格伸手伸脚,索求更大利益,此乃一箭双雕之事。
只是人在做天在看,你算计别人,却不晓得是不是还有别人在身后算计你!
结果,自认为活干得漂亮回来必将受到嘉奖的鬼师碟珠,却发现出事儿了,出了大事!
随同碟珠一同前往暗算矿区岗哨的同行之人,回来时愣生生少了一个!
也是当时事态紧急,碟珠几人搞掉岗哨军士,制造了一个将死的活人证,又仔细把现场处理了一下,自认为没人能看出破绽,这才匆匆离开,几人甚至都能看到山上冲下来救援的军士身影了。
不想目标过大被人察觉,于是碟珠几人就只能分散开溜,撒丫子跑路,说好分头回到‘上鬼师’斐厌天处汇合。结果所有人都顺利回来了,左等右等之下,却还是少了一个叫吉汉的鬼师!
这下斐厌天的脸沉得都能滴出墨汁了,心里不但是生气,还伴随着巨大的惶恐之情,这要是被别人知道是自己干的,不用多说,活剐了几次都不为过。
弑杀手足,挑动内乱,极天死罪!
包括碟珠在内,所有知情者,参与没参与这次行动的一众心腹,全都脸色惨白,尼玛这就叫行百里者半九十,只要真想泄露,自己这伙人一个没跑,都得死!
斐厌天并没有狂呼乱叫发泄心中不满,发泄顶个球用,于事无补不说还寒了手下的心,最是不可取。
‘上鬼师’斐厌天想了想,“碟珠,你们确定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或者来去路上有何异常状况?”
看到碟珠几人那头点得都跟小鸡吃米似的,斐厌天忽然冷笑了,“能猜出吾等会对青溟古玉矿下手的人几乎没有,除了一位…”
“斐师可是说擎海庭家的郑时光么?”
“不错,正是此人!没想到啊,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难不成自认为弄走一个吉汉就能要挟得了吾?”
***
苗年前夜,放到汉族就算是除夕团聚之日,可在今年蛇人一族居住的琼瑶羁縻州,却注定不会平凡安然,这一夜所出的乱子,比之前十年加起来都要多,更别说这些尿点还都是对于各方而言,大到顶破天的存在。
擎海庭家特使郑时光郑先生,仍在柯久勿度的刺史府中那片安排给自家居住的独立的小院里,悠哉悠哉地赏个月亮吟首诗歌啥的。在他看来,苗年大典上注定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件,而这些事情却是自己目前插不上手的蛇人内患,自己能做的便是坐山观虎斗。
刺史柯久勿度一脑门官司,眼下正匆匆赶往古玉矿处理善后,自然顾不上盯着郑时光,而且即便安排人手对这位庭家特使进行严密监视,郑先生也对自己手下几个武力高强的随从信心满满,这世上有些人可不是阿猫阿狗就能随便盯得住。
就在郑先生感叹世间之事如此繁复,各种诡计何等有趣,却不想忽然有一件东西隔着院墙扔了进来,生生落在郑时光身边不远处。老郑一惊,暗处几道人影已是扑了出去,数息之间即又回转,当先的正是麻五。
“主上,未发现可疑人等!”麻五面色凝重报了一声。
郑先生却是回过神,不动声色捡起那东西,原来竟是一块碎石,上面包裹着一层绢布。
回到房间,凑近火烛,却见上面写着几个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郑傻逼了,这咋回事,石子投书说得云山雾罩的,我干哈了我?难不成有人对我庭家和‘上鬼师’联手图谋知枫之事进行示警?可,此等隐秘之事却会被谁知晓,而此人或者这方势力投书过来,又是何意?
正狐疑间,下人来禀,“先生,‘上鬼师’斐厌天差人请先生出刺史府一叙!”
***
琼玉县城僻静角落,连名字也不带有的茅舍里,一位身着淡黄长袍的老者正专心致志摆弄身边的那盆花草,真正的上品兰花。
“仲达,你可知道这花的名头?”老者浅笑着对身边一个浓眉虎目的壮硕青年人说道,“让你平日里多读些有用的书…你却就知道练武,人生啊,并不是只有练武一途才能求证大道!”
那青年轻声诺了一下,却也没有接茬。
老者自顾自又道,“这兰花可是西域那边送过来的极品,名曰‘上谷藏香’,呵呵还是我去年打赌赢了戒语殿那个老怪物的彩头,唉,占他一次上风可真不容易,这花儿他侍奉了五年,平日里爱若珍宝,这下也算是剜掉老家伙一块心头肉了。”
絮叨半天,黄衫老者终于说道,“仲达,那个什么鬼师的家伙可曾说出哪些有用的消息?”
虎目汉子这才像是终于有了点讲话的意愿,粗声大气道,“上师,鬼师一脉果然有点门道,小六他们正在着紧拷问,但眼下却还没能问出个所以然。”
“随我来看看。”那被称为‘上师’的黄衫老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当先向旁边的偏房走去。
茅屋所在院落本就不大,总共也就三间房舍,这偏房空间更小得可怜,也就只能站下六七个人的样子。
屋里点着几支牛油蜡烛,倒是颇为明亮,正中地上却半坐着一个黑衣苗人,正是斐厌天手下,那位失踪了的鬼师吉汉。
“你叫什么,抬头看着我的眼!”黄衫老者话音不大,却威仪十足,隐隐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势。
吉汉听到老者声音,心头竟然莫名一乱,不由自主抬起头来,与那老者四目相对。
“告诉我你的名字!”老者再问一遍,声音柔和却透着诡异的韵味。
一瞬间,吉汉仿佛被自己的师尊或长辈亲人注视一般,没来由便对老者产生了亲近之情,嘴里竟然不由自主地开腔了,“我,小人名叫吉汉,乃是我苗疆龙族走阴鬼师…”
黄衫老者的笑容更亲切了,声音也如同从九天之外遥遥传来似的,虚无缥缈。
“吉汉,好孩子,你不用惊慌,把你知道的事儿都跟我说说吧…”
吉汉看着老者,心里一忽儿是仙尊幻像,一忽儿却是去世多年的老爹。虽然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真的,但吉汉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排斥着那种念头,恨不能扑上前来紧紧抱着黄衫老者,一诉衷肠。
直到最后,蛇人鬼师吉汉眼里的老者定格成为自己的授业恩师,也是上一代苗疆有名的‘上鬼师’之一,吉汉终于彻底入幻,抛开了一切心理阻碍,双膝当步,匍匐着向前移动,靠到老者身边。
“恩师啊,徒儿好想念你…”吉汉忽然声泪俱下,放声痛哭了起来,双手更是使劲儿抱着老者的双腿,浑身哆嗦,泣不成声。
“好孩子,为师便在这里,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
三炷香时间过去,黄衫老者轻轻推开滩成一堆泥的吉汉,幽幽的叹口气道,“去把他安葬了吧,衣冠收拾干净了!”
平和了一下心境,老者又道,“仲达,传信给郑时光的事儿可曾办妥?”
“上师勿念,绝无差池!”
“那就好…先领朝阳,呵呵,却不想我们这几十年的老朋友倒要在这等情形下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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