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伤
我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沈秋颜愣住了。
浴室外客厅里传来一声口哨声,还有人欢呼。我知道他们又在很没品的八卦了。
但实际上,这不是八卦,我早已经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所以我不怕说出来,虽然说出来会很紧张,会有很多的不确定,但总比我昨晚一个人喝闷酒的好。
沈秋颜微微低了低头,说:“别争了,我去拿药,你也好好处理一下吧。”
我跟沈秋颜一起出了浴室。
外头,江昊和他带来的几个兄弟对我欢呼,接着说:“唉,我们先出去了啊,你们慢慢聊,别管我们啊!”他心一向来比较大,就算今天上午还在对沈秋颜各种怀疑,下午也可能直接就开始八卦我们的事情。但孔东城却不一样,孔东城侧脸看着我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等我们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房间里要叫保洁的和装修的来打扫一下吧。”
沈秋颜说:“谢谢关心了,我自己会叫人。”
孔东城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我肩膀,说:“你好自为之……”说完和江昊他们一起离开。
上楼的时候,沈秋颜说:“他们说到底是不信任我的。”
我没有说话,直接跟他进了房间。
我站在门边,等她把门关上,在床头柜子里找药。
她拿出后药水和酒精什么的,看了我一眼,说:“你站着干什么。”
我说:“不是不能靠近你的床么?”
沈秋颜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还能坐那儿,就坐床边上吧……”我还是有些局促,犹豫了一下才在床边坐下。
沈秋颜把药水都拿了出来,还有纱布、创可贴、棉签什么的,她想了想,说:“云南白药对刀伤应该有用,不过,瘀伤恐怕还得去看医生。”
我说:“你是在对自己说吧,要不我现在陪你去医院……”
她没理我,我知道她肯定不想去,她一个人在那边把自己手上的血用用酒精清洗干净,又用面前涂药,处理过之后,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处理胸口的伤痕。她一直发出嘶嘶的低声来,想来是很疼。我说:“你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么?”
她说:“不算严重了,至少刀伤没什么,小时候手臂割伤还缝过针。”
我说:“他们那么打你,真的不要紧么?他们只是打你,没有对你做别的什么吧?”
沈秋颜侧脸过来,笑了笑,说:“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胡子是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他嫌我脏,我这个臭名声,可是早就传扬出去了,哈哈……”不知道她是在苦笑还是什么,这一切,其实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吧,但我偏偏没办法怪她
。
她又说:“我衣服被扯成这样……算了,你身上有伤,让你出去不太好,你转过脸去,我换衣服……”
我愣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的把脸转过去,又觉得扭着脖子不太舒服,干脆站起来,整个身子对着墙,哪知道腿上的伤一阵疼痛酸麻,让我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还好我撑住了一旁的柜子,要不然早已经撞到墙上去了。
与此同时,我忽然赶到有人从身后扶住了我的手臂。
“你站起来干什么?”沈秋颜说,“刚才上楼的时候已经一瘸一拐的了,让你坐着就是担心你……”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就像是说话忽然遇到什么顾忌的事情似的,立刻停住了,慢慢扶着我坐在床边——我还以为自己上楼的姿势已经尽力掩饰了腿上的伤。
毕竟那几处伤被长裤遮挡着很难看出了,有被砸的,被扭的,也有被那两条狗咬的……尤其是在争抢中崴了脚,让我根本就没办法还正常的走路,刚才这么一上楼,祸不单行,另一跳腿居然有些抽筋……
我说:“好了,坐下来没事了。”
沈秋颜还是穿着那件破衣服,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瞟了瞟她胸前,她也不说话,等我坐好以后才说:“好看么?”
“我说,啊?什么?”
沈秋颜说:“你不是第一次看吧?”
我说:“什么意思?”
沈秋颜冷笑了一声,说:“转过脸去,我换衣服!你要再站起来,就是摔死撞死我都懒得理你了。”
也就大概一两分钟,沈秋颜穿起了一件白色的短袖休闲上衣,比原来那件更加紧身,由于刚才看了点儿不该看的,所以现在我还时不时的不由自主瞟在她胸前,她的身材确实很好,但我心里却又有种罪恶感,又把头偏开。
她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情之后,拿着药水走过来,摆在我面前,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我打扮的很惹眼么?”
我说:“没,没有,哪里的话。”
她说:“那你看什么看?”
我心一横,说:“有什么不能看的么?你打扮的是不惹眼,你长得够惹眼的……”
沈秋颜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说:“是我帮你擦药还是你自己来。”
我说:“我自己来吧……”说完身手去拿药水和棉签纱布,可是我擦完一只手的药之后,另一只手却没法擦药了,因为我的手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肿开了,手指都几乎动不了。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脱臼了。
沈秋颜有些无奈,说:“你这个样子,还来救我?”于是拿起药水来开始帮我擦药,一面又说,“你这种人,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有心思来担心我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说:“如果今天我不来,他们要对你不轨,怎么办?你说胡子嫌你脏,我看那些人可没有那么多讲究,而且,他们如果撕了你的衣服把你推出去,或者用刀子划你的脸,又或者做更多你想不到的事情蹂躏你呢?你该怎么办?”
沈秋颜说:“除非他们喜欢奸尸。”
我吓了一跳,说:“你……你什么意思。”
沈秋颜说:“呵呵,说起来,可能是该谢谢你吧……你晚一点来,他们如果真想做什么,我第一件事就是会一头撞死,或者自己咬舌头。”
我说:“你有这个勇气么?咬舌头……”
沈秋颜轻轻的帮我擦完了药,又吹了吹,说:“所以我当时一直在想,当初哥哥在跳下大桥之前,是一种怎样的心态,会是有多绝望……是不是跟现在的我一样。”
她说完之后,没等我回答,就说:“转过去,看看你背上的伤。”
我说:“我自己来吧,别把你的床……”
她说:“转过去,你的手能擦背上的伤口吗?”我哦了一声,她又说,“你把上衣脱了啊,这样我怎么给你擦药,你背上好像还在流血……你也太厉害了,你自己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我在黑暗中还擦伤了背,而且因为腿实在太疼,背上的痛感反而有些麻痹,让我几乎感觉不到,我伸手试了好几次,始终解不开衣服扣子,我手肿的有点不像话,另一只手也受伤了,拿东西勉强还行,做细致的事情——比如发短信——恐怕都很麻烦。
刚才打架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感觉到自己伤了那么多地方,还伤得那么重,磨蹭了老半天,沈秋颜爬上床,来到我面前,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故意的吧?”
我说:“我故意什么?”
沈秋颜看起来有些恼火,但还是伸手过来,说:“拿开你两个猪蹄,都快能煲汤了。”
我把手缩回去,她飞快的把我扣子解开,脱了我的上衣,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居然觉得她有些脸红,而且拿着我的一副局促不安了一阵,才慢慢回到我身后,看着我背后依然在流血的伤口,说:“他怎么没一刀捅死你这个牲口。”
“因为你的刀根本不能捅人。”我说,“你今天不是划他划的很过瘾么?”
沈秋颜没说什么,我又有些后悔说这句话了,或许她在动手伤人的时候,自己也被伤了一阵。她每一刀划下去,也许自己心中就会翻腾起一阵回忆,那些回忆对她来说并没有走得太远,我相信她或多或少会梦到自己的哥哥,梦到从前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沈秋颜忽然说:“你这样不行,背后的血是止住了,但口子有点深,而且你腿上的伤已经这样了,你站也站不稳,你得去医院,起来吧,我扶你下楼打车去医院
。”
我想起了上次半夜求医被值班医生要求缝针的经历,说:“算了吧,不用去医院了,上次我被你在手上拉了一刀,那么点儿小伤医生要我缝针呢,我受不起……”
“少废话,赶紧的,医药费我出行不行?”沈秋颜说。
我说:“我真的不需要……”
沈秋颜说:“你就当是陪我去看医生,我也去检查一下身上的瘀伤,这样可以了吗?混蛋!”
我无话可说,只能被她扶着慢慢站起来,我想自己走,不想被一个女孩扶着,但是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耳边反复响起的却只有沈秋颜刚才的那句话:“你这种人,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有心思来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