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若璃惴惴不安地在长宁殿里静待着朱绮罗吭声,自打她遵照懿旨来到长宁殿以来,朱绮罗便一直像这样沉默不言,只顾着品茶看书,压根就没有正眼看她一下。
对方越是这样。完颜若璃的心里便越是心虚。
“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你心里可有数。”
接近午膳,朱绮罗总算是说了一句话,只是她的注意力依旧没有放在完颜若璃的身上。
“臣妾不知。”完颜若璃一愣,心里百转千回,并不打算就这么老老实实据实以告。毕竟她之所以依附朱绮罗,只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自己枉死的姐姐。这女人做的那些事情,她本身是并不认同的。
本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两个人,因为各自的目的短暂地凑合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脆弱的联盟。
“呵呵。”朱绮罗轻笑出声:“既然本宫叫你来了,便知道你不会这么乖乖就范的。”
说着,朱绮罗将手中书本一合。一声轻响,让完颜若璃眉间一跳。
“臣妾愚钝。还请娘娘明示。”完颜若璃话音刚落,脸上就被重重地挨了一下。
这个耳光突如其来,朱绮罗用的力气可大,让完颜若璃头一偏,发髻之中的珠钗都落到了地上。
“打你是为了什么,你又知道吗。”朱绮罗冷眼瞧着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阿琼递过来的丝帕,将双手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再将这上好的丝缎揉成一团。仍在了地上。
“……臣妾不知。”完颜若璃站直了身体后,不卑不亢地答道。
“很好,到底也算是个硬骨头。你这么聪明,又是这么倔强嘴硬。这就是本宫欣赏你的地方,也是你最让人讨厌的地方。”朱绮罗微微一眯眼,咬牙切?地低声说道:“之前本宫是怎么与你说的,不要去冷苑那种地方,特别是在这种风口浪尖的地方。你倒是怎么做的?前几日,怕是又去了那个污糟晦气的地儿了吧。”
“前几日,是姐姐的生辰。妾身若是不去,怕是没有人记得起来,每年这个时候,本该要为一个叫做完颜若水的可怜女人庆生吧。”完颜若璃面无表情地看向朱绮罗,脸上看不出任何心慌意乱:“皇后娘娘,您大可放心。妾身明白擅闯冷苑禁地是个什么罪责,定会谨慎行事的。”
“谨慎。”朱绮罗微微一笑。眼里尽是嘲讽与不屑:“谨慎到与万菁菁撞了个正着?”
“……这是妾身意料之外的事情。”完颜若璃没有想到关于这些事情的细节,朱绮罗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一时之间,她禁不住浑身发冷。直到自己身边也已经被安插了皇后的眼线:“关于这件事,万妃断然也不会到处乱说的。毕竟……她去义庄塔,是为了看一眼那夭折的小皇子。也是掖庭之中禁止的事情,相比之下,反而她做的事情,要比妾身大胆多了。”
“这个本宫自然知道。若是此事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这个能耐站在本宫的长宁殿里吗。”朱绮罗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完颜若璃几眼,忽然语调放缓道:“万菁菁近日身体如何,你可清楚。”
“不甚清楚。”完颜若璃沉默了一会儿,如实禀报。自己有多仇恨杨家与万家,朱绮罗不是不知道,可是她为何要如此明知故问,这让完颜若璃有些不明所以了。
“这几日各个宫里的人都有去雎鸠宫里探望她的身子,眼瞅着便只剩下几个妃子不曾去过她那儿了。你……算是其中一个。”朱绮罗伸出手来,指了指完颜若璃。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切莫让臣妾打草惊蛇了吗。”平常若是在这个时候,完颜若璃怕就已经是放低了姿态,放软了态度,可是今日的她却好似有些不同寻常。
“旁人都已经去过了,你却如何都不去。太后娘娘现在还未失去了一个孙儿而伤心着。你这个时候当这个出头鸟,觉得合适吗?”完颜若璃的不同寻常,惹得朱绮罗不得不多看她两眼。
“……臣妾明白。”二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以后,完颜若璃突然低下了头,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面对这样的她,朱绮罗反而一颗心悬挂得更高了:“明白就好。记着,以后离冷苑远些。若是让本宫再听见一次这样的事儿,绝不姑息。去吧。”
“是。”完颜若璃行了礼之后,便带着自己的侍婢退出了长宁殿。
至此,朱绮罗便一直紧皱眉头,不见任何开解。阿琼不解,便轻声问道:“主子何事如此愁眉不展?可还是为了完颜贵人的事情。”他状讽亡。
朱绮罗一手扶着额头,用指腹在天灵盖上来回摩挲着,却并没有答阿琼的话。阿琼见状,便将刚端来的参汤放在一旁,又道:“主子无需和完颜贵人置气。主子是金贵的身子,那完颜若璃说到底能有今日的成就,也都是主子一手提拔上来的。主子无需和她一般见识才是。”
“本宫不是在生她的气。”朱绮罗听罢,缓缓睁开了眼,眼神深邃且冷凝,看向透过门照进长宁殿来的那一束光:“本宫是在气自己。气自己当初急功近利,竟然用了这么一个人。现下,真是有养虎为患之感。”
“……娘娘的意思是……”阿琼似懂非懂,即便是心里想到了也不敢妄言。
朱绮罗幽幽看了她一眼,转头又盯着那室外的灿烂阳光瞧:“完颜若璃为什么忠心于本宫,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当初她献计献策,抛出了张雨茹,只不过是为了能够借本宫一臂之力来与万家杨家抗衡罢了。这次祈福宴……最后也并非是按照咱们原本商量的方向走,她心里对本宫的不满意,本宫还是看得出来的。”
“可是没了娘娘,她又能做什么呢。”
“所以,她今日还是忍了下来。”朱绮罗说到这儿,若有所思地低头玩起了坠在自己腰间的流苏:“只是不知道她这么隐忍,又是为了什么……只有静观其变的份儿了。”
说罢,朱绮罗忧心忡忡地站起身来,走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