馈赠宴那一天,张雨茹并没有去。所以她也并不知道,自己这十日以来指导鸣珂的成果如何。直到尉迟璟醉醺醺的摸到她的房间里,她才从他的胡言乱语之中抓住些蛛丝马迹。
晚宴之后第二日。张雨茹刚一到珍宝司门口。便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鸣珂。
“奴婢鸣珂,拜见张大人。”鸣珂浅浅笑着,依旧像往常那般行礼,只是她身上早已经不是三等芳柔的装束。
“你现在是新晋的奉乐司司弦大人,怎好自称奴婢。至少,用自己的名字称呼自己便好。”张雨茹说着,便上前来为鸣珂整理起她身上的装束。估讨乐巴。
“……鸣珂有此造化。全凭大人提点。此恩。永世难报。”鸣珂哽咽地瞧着张雨茹,说这话时,便又要向张雨茹下跪。
雨茹见状,赶忙伸手扶住了她:“你现在可是司弦了,与我同起同坐。既然是在同一官阶。向我下跪,岂不奇怪?被别人瞧去了,可不好……再说了。其实,我也远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宫中险恶,你以这样的家世背景坐上这个位置……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大人,鸣珂若是一直在奉乐司那般活着,迟早都是一个充入官家乐坊的下场……而今是大人助鸣珂一臂之力脱离了困境,对于鸣珂来说,这便够了。以后将会如何,那都是以后的事情。”鸣珂笑道,任谁都瞧得出来,她对张雨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对此,张雨茹只是淡淡一笑:“今日司弦大人来此,可不是只为了叙旧吧。”
“是。这几日奉乐司中又在排练新的舞蹈,妾身奉司乐大人之命,特地前来挑选一些舞姬与弦乐需用上的配饰。”鸣珂笑了笑,随着张雨茹一道进了珍宝司。
“啊,正好我也要去库房。那便一道吧。”雨茹听罢,笑吟吟地回应着。二人有说有笑到了库房,在等着宫人进去拿东西的当儿,张雨茹突然冷不丁说道;“司弦的父亲,可是昔日翰林王诺安。”
鸣珂闻言一颤,一阵酸楚涌上心头:“那正是家父……”
“……当初端木一家有难,便也只有王家敢仗义执言。可惜……却终敌不过谄媚奸险之徒。”说着,张雨茹便将手里拿着的那枚花形簪丢进了展示盘内。
“这些话,鸣珂已不敢提。劝张大人……最好以后也莫提了。”鸣珂后怕地看了左右一眼,见四下无人,赶紧提醒张雨茹道。
“谢谢司弦关心。可是,我偏偏还是要提的。”张雨茹意味深长地看了鸣珂一眼道:“当年端木案,你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即便蹊跷……王家人也已经都……”鸣珂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姐姐莫怪鸣珂不争气,王家而今人丁凋零,便只剩下鸣珂一人了。为了王家……鸣珂想要好好活下去。”
“我明白的。刚才的话,也是随便说说,你听听便过去吧。”张雨茹拿起一根玉簪在手里把玩许久,这才叹了一口气道。
听了张雨茹的话,鸣珂如临大赦。待到库房宫人再出现时,她心不在焉地看了几个珠宝的式样,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珍宝司。
张雨茹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不禁心情愈加低沉下来,直到回到尉迟府,也不见她欢快些。尉迟璟见了,刚开始还是会问她怎么回事。问的多了,见她总是不回答,便置气去了蒲草居。
突然之间,子衿阁便又剩下她一个人,这让张雨茹觉得清静了不少。
“你可真是让人猜不透。别的女人都是想法设法地将丈夫留在自己身边,你却总是将他往外边推。”雨茹正坐在子衿阁的小花园里发着呆,突然那声音从天而降,等她回过神来时,她的对面便多出来一个人。
张雨茹定睛一瞧,发现是那个总是三番四次夜半造访的神秘男人,便也由他去了:“不是我把他往外头推,是他自己没有想清楚……再说了,他若是总在我这儿,你怎么有机会来与我单独商谈上次你未说完的事情呢。”
“哦?”面具男将头一抬,饶有兴趣地瞧着张雨茹:“听你这个意思,似乎是已经决定与我合作了。”
“嗯。”张雨茹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咱俩的目标也算是一致。所以,与你合作也无妨,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你就一人孤军奋战了。”男子唇边掀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说到这个,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当初伸出援手来帮王鸣珂一把,便是想着要拉她入伙吗?”
“我没想那么长远。”张雨茹看着他,一脸坦荡:“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她是否敢这么做。端木家与王家到底有没有冤情,她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结果真让人失望,王鸣珂竟然对于自家的冤情视而不见?”
“你这是在试探我吗?”张雨茹好笑地看向这个总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让你失望了,我并不觉得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相反,我很欣慰……心中充满仇恨的人,只有我一个便好。”
“……我今日来,便是交代你一件事。完成了这件事之后,你之前欠我的人情,就算是还清了。”说着,他便顺手丢给张雨茹一个小巧的竹筒:“想要查清楚端木家的冤情,必先翻看当时三堂会审的记录。你我二人之间,惟有你可在宫中出入自由。以后,在我俩合作过程中,便用这个小竹筒联系吧。”
雨茹接来一看,却见竹筒上面刻满了经文,看上去诡异异常:“这是用来联系你的……可是,怎么联系。”
“只要你将信息放置于竹筒内,然后把它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自然会有人来把它取走的。”男人言简意赅,眼皮一抬,看向空中冷月:“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总觉得你的那位好夫君晚上还会过来的。”
“慢着。”张雨茹见他要走,赶忙站起身来:“既然要合作,却不自报名讳,岂不是少了些诚意。”
“……颛顼。”男人沉默了些许,轻轻应了这么一声,便消失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