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出征前一晚,尉迟璟才出现在张雨茹面前。
“现如今才来,看样子是来辞行的了。真是有心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记得我。”张雨茹听得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忍不住便冷嘲热讽了几句。
破天荒的,尉迟璟没有回嘴,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一脸复杂的神色:“明日便要带兵出征了,这几日忙得抽不出空来好好与你说会儿话……还好临行之前,总归能来看你一眼。”
“哦。是吗。这话里到底是有多少真情实意我不知道,不过都这么晚了,你还能特意过来说这些,骗骗我。于我而言,也已经足够了。谢谢。”张雨茹抬起头来,看着尉迟璟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如是说道。叉厅叉亡。
犹记得初闻尉迟璟要领兵出战的消息,对于张雨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当时便想要立马与尉迟璟面对面将这事情问个明白,可是尉迟璟却好像早有预谋一样,总是避而不见。
这焦灼不安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张雨茹反而从最初的惶恐不安之中解脱了出来。无望的等待,往往便是一种变相的凌迟。
“我……西疆的叛军蓄谋已久,难免是一场恶战。子书若是去了,怕便是报着一心赴死的决心了。他还太年轻。我不能让他这样做。”尉迟璟张了张嘴。最后叹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将话头转到了其他的地方。当然,这也是尉迟璟主动请缨的原因之一,但绝对不是最为主要的。
张雨茹点了点头,仿佛是信了他的话,却未加评论。她这样,让尉迟璟没来由的心慌:“西疆那边早在哈苏杀了郡守开始,便已经完全断了联系。我是怕你担心你的母亲……所以才一直没有将那边的情况与你说。”
“你不说……你就觉得,我不会知道。是么?”张雨茹笑了笑,并没有将双手抽离。可是她的眼神却是飘忽不定的,就连语气也是轻飘飘的,让人听着觉得心疼:“就像父亲出事的时候,你也不跟我说,结果呢?”
“玉儿,我……”尉迟璟语塞了,张雨茹太过聪慧,不过三言两语就将他准备好了的那些说辞给打了个七零八落。现下尉迟璟觉得,自己不论捡起其中哪一句去说,都尽是敷衍搪塞,看不出半点情真意切。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领兵出战的真正原因。”张雨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固执的性子,直白地问了出来。
尉迟璟身子微微一颤,抓着张雨茹的手更是紧了几分。张雨茹见他这样的反应,对这未说出口的答案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了,你知道……那些话你骗不了我的。”若是一般女子,见丈夫不答,多半便不敢再问下去了。可是偏偏张雨茹就是这么与众不同,答案越是显而易见,她便越是要亲耳从对方的口中听到。
“玉儿,不要多想。等我回来,好不好?”尉迟璟被她逼得没办法,只得求饶似地回了他这么一句话,并伸出手来怜爱地摸了摸雨茹的头发。
张雨茹盯着他瞧了许久,只觉得眼睛已经睁得隐隐作痛,这才垂下眼来,不再去看他:“……我不多想,只是还能不能等你回来……似乎不是由我说的算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尉迟璟愣了一下,旋即又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这里是将军府邸的别院,谁敢造次!自发生那件事以后……父亲便已经允了我的请求,这附近都有将军府的守院把守,你且放心。”
对此,张雨茹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回应。还未等尉迟璟反应过来,她便已经轻轻挣开尉迟璟双手的禁锢,又抬手推了推他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若没猜错,明日起行,应该是从将军府主宅开始吧。”
“……可是,我想在你这儿呆一晚上。”尉迟璟见张雨茹要赶他走,竟然耍起赖来。
张雨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并没有随他的心愿:“既然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定,何必拘泥于在这些小事上呢。”
尉迟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被张雨茹这么一点,也是哑口无言了。无奈之下,惟有起身告辞。这一次,张雨茹也像往常一样将他送到了门口,只是不知为何,她明明就在身边,可是尉迟璟心里却总是心慌意乱。林子书那日在御书房外对他说的话,无数次地在他的脑子里回响。
“玉儿。”见张雨茹意欲转头回屋,尉迟璟猛地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臂:“我说我后悔了……你信吗。”
张雨茹闻言一愣,眼睛不觉有些发红:“我信,我从来都是信你的。可是阿璟……你又何曾像我这般信你一样信过我呢?圣旨已下,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你便安心领兵打仗去吧,其他的……日后自会见分晓。”
话毕,张雨茹便将手臂轻轻退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屋子里走去。尉迟璟站在门口怔怔地瞧着她在雪地里渐行渐远,痛彻心扉地大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张雨茹脚步顿了顿,却终是没有回头。刚一进屋,她便不能自抑地哭了出来。春儿不明其中缘由,见她哭得厉害,只能胡乱地劝。
“小姐莫伤心。姑爷此次征战,定能凯旋归来的。”
张雨茹泪眼婆娑地看向春儿,不住地摇头,身子贴着门板,渐渐滑落坐在地上:“春儿,你不明白……他不信我,他终究是不信我啊……”
“好了好了,小姐……别哭了,您在这么哭下去,不止我心疼,肚子里的小少爷也会心疼的。不哭了,咱们不哭了。”
即便是张家被抄,春儿都不曾见到张雨茹哭得这么伤心过,一时之间,她也词穷了,只能上前搂住张雨茹,轻拍她的背脊,希翼着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抚慰能够温暖她的心。
屋外,大雪纷飞落下。
一直隐在暗处的那个人,听着张雨茹哭得肝肠寸断,眉头微微一皱,转眼便消失在那雪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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