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松说的那些他有数,那地方就是贫民窟而且刚波人占多数,确实很多人是不怎么说桑海话的。邻里之间虽然为了点小事倒个马桶都能吵闹,但是对外非常心齐。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蒲素感觉自己能从劲松的话里听出有点这种事他现在也是看在蒲素面子上没办法才做的意思。想想也是,自己随手一个电话人家就连夜带着人过来,以前在南州劲松就混得不错,现在被他当做小弟用确实不大合适。
其实论起关系,莫权和他应该更近一点,但是莫权属于很难形容的一个人,说穿了就是不堪大用。既无勇也无谋,以前觉得他社交方面嘴皮很溜,最近接触发现原来的感觉也不对,他还是停留在十来岁时候的水平,不是很上台面。
当然他对蒲素很好,人是个不错的人,一度在做洋酒的时候发挥了巨大作用。但是大家长大了以后,除了感情以外更想进一步就得有持续相互利用的价值,这方面劲松就远远超出莫权了。蒲素对他们的回报是平等的,在南州那边公司对他们没有厚薄之分,甚至偏向于莫权更多。但是一旦有什么事,蒲素第一想到的却是劲松,比如昨晚。
蒲素想着心事,一边让劲松休息晚上再来叫他,然后出了房间。也不知道什么心态,他连音乐和童蕾都不想让劲松见到。出去后给郭娟打了个电话,问她电话卡办好了没有,然后让陈诚去那边拿电话卡,帮郭胜也拿回去,告诉他,他们两个都有手机可用了。
小孩子,用上手机是一个了不起的事情,而且过年回去能炫耀,所以陈诚高兴的很,一点也没有一夜没睡的样子,蒲素又具体问了问之前的情况,听完心里不禁有点沉重。
和劲松的轻描淡写不同,在陈诚看来那边两个人给弄的不轻,在他看来很严重,尤其是第一个被拖到车上的人。蒲素问他动手了没,陈诚支吾了一会还是没敢撒谎,说动手了。蒲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就让他去秋香花园了。
回到自己房间,音乐和童蕾都起来了,童蕾见到蒲素就问怎么样了,蒲素说办好了。童蕾就责怪蒲素不叫她起来去看热闹,蒲素说他自己都没去,那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接着下午还要去古北拿窗帘,还要看看通煤气了没,蒲素把她们带出去在虹桥那边吃了点东西,直接去了古北。拿到窗帘上去装好,接着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一打煤气灶居然有火了,再开热水器轰的就启动,说明这里可以住人了。
童蕾就说这里要搞个开伙饭,蒲素说怎么搞?童蕾就说她和音乐来准备自己在家做。蒲素一听还真的很感兴趣,不管她们搞成什么样,总还是有点意思的。这种有仪式感的活动,总比没有强。
不过今晚不行,晚上他要请那些人吃顿饭再把他们送走,桑海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和她们说好了明天晚上就在家里吃顿开伙饭。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种开伙饭一般是天不亮搬家的时候弄的,越早越好。有这种规矩的,有的半夜三四点钟就开始吃了,大概是有什么吉利的意思。
房间里现在布置的差不多了,但是细节还是不行,需要专业人士仔细打扫。音乐和童蕾准备弄,蒲素说算了,让她们下去请人来弄吧,这边钟点工人工是贵了不少,但是服务老外的也很专业。
下午蒲素躺在沙发上眯了一会,音乐和童蕾带着两个钟点工在家里大扫除,擦玻璃彻底清除死角。看样子童蕾真的把那个次卧当成她房间了,蒲素听到她说准备回去拿一张自己的大相框挂在房间里。
然后蒲素就接到大哥的电话,说那边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刚从医院出来。蒲素开始装傻,只不过这种事装不过去,大哥要和他见面,无奈之下约了在古北小区门口的咖啡馆。
童蕾听了非要跟着一起去,她认为这事是为了她而起。蒲素心想不带她去,大概会认为他在吹牛,带她去听听也好,于是让钟点工在家干活,把她两都带去了。
没多久大哥来了,开着摩托后面坐着黄芸。黄芸看到他们还是兴高采烈的打招呼,一点没有沉重的表情,蒲素心里也一松。大哥看到他开口就是:“你呀……”
这时蒲素才问什么情况,大哥还没说,黄芸先说了:“一塌糊涂……”
“你叫谁去的?怎么连那个都有……”
黄芸接着问蒲素。
“昨晚就从南州叫的人,连夜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带东西……”
蒲素确实是不知情。
“人家到桑海来帮你做这种事,不带东西敢来吗?”还是大哥稳重,一语中的。
童蕾马上好奇的问什么东西,你们再说什么?黄芸听了比划了个手势,童蕾立刻眼瞪的很大吃惊的看着蒲素。她们这种女孩子哪里能接触到这种事情,说实话连蒲素当时都吓得不轻。
“不去看热闹了?”蒲素见她这副样子就问她,童蕾半天才摇摇头。
“我来是跟你讲,那边不准备报案,医院要报案他们压下来了,那边地段医院他们都熟,但是……”
蒲素估计大哥是来带话的,这种事承不承认都一回事。他现在就是这样,如果事情闹到派出所,肯定不承认,但是私下里没必要否认,谁都不傻。
然后大哥传了一些那边的狠话,主要都是蒲素之前见过的,那个健壮肌肉男娶了个外地体制内老婆带回桑海的老流氓说的一些内容。大哥肯定是掐头去尾,只说了大概的意思。
然后大哥就问蒲素的意思,蒲素就说看来还是没弄到怕,晚上再去弄一次就好了。大哥就说没必要,他出面明天带着蒲素去医院看看,保证安全,有他在绝对没事。蒲素就不同意,不光蒲素连黄芸也说不要去,童蕾和音乐更是担心。
蒲素不同意是因为既然那样,之前还不如不搞。大哥的意思是既然人家吃亏了,他这边去露个面也不需要承认什么,算是个态度。剩下赔偿这些都不用他,大哥自己来处理。
蒲素就坚决不肯,大哥去处理更没必要,有那赔偿不如请人把事情搞到那边怕为止。蒲园这些人都没去过,他不怕。知道仓库地方的人不少,但是就算敢找到仓库去也进不了大门。
大哥就说要蒲素给他个面子,黄芸后来也改了口风跟着大哥一起劝。童蕾她们听了大哥说的也觉得有道理,主要是那边要是报复,蒲素也是防不胜防。
而蒲素就坚持认为主要那边还有这个心思是没弄怕,弄怕了那边就会自动熄火。在他心里始终极度藐视桑海这些所谓流氓,建国以后桑海哪还有什么流氓?小白脸到是不少。黄金荣都去扫马路了,还扯什么桑海滩流氓。
大哥眼看劝不了蒲素,然后没办法,就说了他和他们的关系。原来多年前大哥单位工会组织行业系统比赛,当时都默认单位请外援,就是本单位没人临时从外面专业队请。那个家伙就是以前跟着大哥混过比赛的,还给大哥单位拿了名次,之后一直大哥长大哥短有事没事跟着大哥,认识也有不少年了。
说起来两人其实没多大关系,大哥这人是个好人,只要喊他大哥的他都不拒绝。所以有时候给他打了电话,晚上就叫着一起出来吃个饭。这事情大哥认为他有责任,毕竟也认识多年,而且是他组的局出的事情,所以让蒲素委屈一下给他个面子。保证只要去医院一次就行,绝对不会出事。
话说到这里蒲素也没办法了,再不同意是不给大哥面子。无比纠结之下,他最后也只有同意了。然后让童蕾和音乐先回去,让大哥把摩托车停在咖啡馆门口,和他开车一起去。
不过开到半路他还是给劲松打了电话,让他把人叫下来。大哥见过敬松,知道是他南州战友。在楼下看到劲松带着人出来,蒲素下去和他们简单说了一下,让他们开车跟着。劲松其实也不愿意蒲素去医院,他意思大概和蒲素差不多,那边人的家住哪他们也知道,晚上他们大不了再去家里搞一次也就差不多了。
蒲素说大哥出面了他没办法,然后劲松也只好让他带路,他们在后面跟着。
到了医院门口大哥买了点水果让蒲素拎着上去,劲松他们要跟着进去,蒲素说算了,都碰过面的万一有条子在就麻烦了。
有大哥作保他也知道应该没多大事,然后跟着大哥和黄芸就去了医务楼里。底楼是急症,很简陋的地段医院,而且看上去脏兮兮的。别说房间里,也没个隔断,床位挨着床位。蒲素他们进去时,看到一个少妇在床前坐着眼泪汪汪,大哥就说那是他老婆。蒲素看过去发现就是那种很庸俗的棚户区人的打扮,长相年轻时应该可以,但是因为生活境况不佳,虽然也烫了头,修了眉毛,看上去就显得很俗气。那种发型大概是吹了一次晚上睡觉都不敢翻身,一个礼拜不敢洗头,定型定的和假发一样。
原本蒲素还以为这里应该有不少人,结果就看到他老婆,大哥带着走过去就说:“弟妹,他好点没?”那个妇人就愁眉苦脸的摇头,然后问大哥怎么又回来了。
大哥就说带个朋友来看看他,妇人就冲着蒲素客气的挤出一些微笑,蒲素也就势把拎着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你这个XX还敢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叱骂。蒲素和大哥都转过身,一看就是那个肌肉男还有另外两个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大概之前出去抽烟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人是我带来的,你想干什么?”
大哥一看赶紧拦在蒲素面前。
“老大,这事你别管了,正想找他呢……”肌肉男张牙舞爪向往上扑,后面跟着的楞了一下也往蒲素这里冲。
蒲素刚想着对付前面的,结果脖子这里就一阵刺痛,原来那个身后的妇人留了一手长指甲挠了他的脖子,冬天衣服厚,从背后她是想挠脸的,无奈个子矮踮起脚也只够到脖子。
还好床头柜上没水果刀,不然估计她能拿刀捅过来。之前再不明白,看肌肉男的表现她也知道蒲素就是他们之前一直说的那个人。
这边蒲素挨了挠一脚把她踹远,黄芸赶紧过去把她拉住。蒲素这时候火大了,那女人站起来原本的凳子就空出来,蒲素也不管了,拎起凳子把还在睡觉的体工队头上就是一顿砸。他知道今天要吃亏了,大哥肯定拦不住三个人,睡着不动的先打了再说。
凳子猛砸两下,到是把那家伙砸醒了。那个妇人疯了一样挣开黄芸,黄芸其实人高马大但是看到她那个疯样心里害怕就松了手。拿起热水瓶就要砸蒲素,被蒲素一把拧住手腕,这边还没抢下来,那边就被几下重拳还有脚踢打的差点跪在床头柜前面。
他知道一旦躺下就惨了,所以还是努力掂着脚站起来,这时候热水瓶已经掉在地上,他手里还是摸到凳子,转过身就没头没脑的抡了起来。
这时候大哥也是翻脸了,在门口位置推搡着肌肉男也动了几下手。他翻脸能打肌肉男,肌肉男不敢还手只能招架。一边说老大,你打我,我不还手,但是他……
大哥确实是火大了,好说歹说把蒲素叫来,现在搞成这样,蒲素会怎么想?要是认为把他骗来挨打也正常。
和肌肉男一起的那两人,说老实话没啥战斗力,基本不会打架,甚至蒲素一还手比蒲素还害怕。没几下就开始避让,反而蒲素抡着椅子追着打,甚至还在黄芸拉住的那个妇人头上又狠狠砸了一下。
说起来这个过程打了几行字,其实也就几秒钟。蒲素忽略了床上躺着的那家伙,他转过身没多久,后面就被他坐起来勾住脖子压在床上,那家伙主要是伤在腿上,身上其他部分是皮肉伤,躺着不能动是不能动,但是上身基本无碍,而且专业运动员,力气很大。
蒲素一下被他拖在床上压着,那两个人这时又冲过来拿着蒲素之前的椅子开始猛砸。几下子把蒲素打的有点背过气,而且感觉头给打开了,脸上温热……
他这时候还在想自己砸了他们夫妻几下,都没砸开头,怎么自己头就开了?大哥一看这边蒲素整个样子也不和肌肉男撕扯了,过来开始给蒲素帮忙。黄芸也拉住了那个妇人,不然蒲素脸都能挠花了。
还好医院职工也来了,先是护士后来是医院打杂的护工过来拉架,然后是保安。等到局面打不下去了,蒲素已经吃了大亏。
头上被砸了几个口子,衣服上都是血,一个眼睛也睁不开了。眉骨上被打了一个小嘴巴一样的大口子,这边流的血比头上的还多,其他浑身都疼就不说了。这是蒲素长这么大,吃的最大的亏。他身上从没缝过针,这次他想着大概要缝针了,而且马上要过年了……怎么回蒲园交代。
蒲素让黄芸出去把劲松叫来,大哥想阻止的,但是看到这个样子,他也没脸说话了。保安过来问怎么回事,蒲素就说没事,自己兄弟闹了点矛盾,打坏什么东西这边赔偿。看到蒲素一身血,有医护让蒲素跟着去处理一下,蒲素说先不用,等会再弄。
医院里其实也管不了这种事,而且医生护士知道他们都不是好人,所以也懒得多管闲事,只说再闹就要报警。就这一会功夫外面围了很多看热闹的,掂着脚打着石膏的都有,保安把他们都弄走了,就这样还有几个大概是陪护的家属在外面张头探脑的想看后续。
挨了一顿打,人体在承受伤害时消耗的体力比打人时要多得多。这时候蒲素喘着粗气,大哥找了了条毛巾想给他按在头上止血,蒲素嫌脏搞不清医院里什么毛巾让开了,说不用。他这时面目狰狞,不是凶相而是被打的惨样。
满头满身都是血,头上他知道破了不止一个口子。右眼肿的睁不开,而且眉骨上是那种跳痛,一跳一跳的痛感都刺激到神经了。对方几个人大概看到蒲素这样子也不想动手了,而蒲素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等这边人来。
大哥在那边痛心疾首的怒骂,这时候对蒲素来说毫无意义了。内心他也不怪大哥,真的不怪。活到这么大,好歹是知道的,大哥的本意不坏,但是他高估了自己或者说对场面判断失误。肌肉男他压制住了,但是还有其他人,这种事只要脱离控制半分钟不要,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其实刚才整个过程大概也就一分多钟。他挨打那一阵感觉很久,其实也就几十秒的样子,真打几分钟,他现在根本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