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路上有一家超市,店面不大货架上都是进口食品。蒲泓要进去给蒲素买点吃的,明天带着上车。蒲素觉得麻烦,但是拗不过姐姐的坚持也就罢了。
店里都是日韩食品居多,收银台排队付款的时候,蒲素看到前面的人虽然都是亚洲面孔,但是摸出钱包时露出的证件都不是中国的,看来这地方还真是桑海外籍人士集中的地方。
超市出来到陆子明的房子里,蒲素发现一个月能租到1000多美金的房子装修也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奢华。地板也就是小木地板,只是厨卫设备确实很讲究,整体只能算的上是大方简洁而已。
“买这房子的时候,那边还有猪圈……”
阳台上陆子明指着远处一个地方和蒲素说。
蒲泓拿着两条七星香烟给蒲素,“这是陆子明给你的,你带过去抽。”
“不要,我什么都不带,万一跑路也方便。”
蒲素已经想好了,身上除了钱什么都不带。粤东听说很乱,自己随时准备跑路带东西不方便,需要什么等安定了再买。
“拿着路上抽,都是日本人送的。下午和你姐姐用外汇券买了十条香烟,回南州办事送人用……”
“我拿几包路上抽,多的不拿了,再弄个袋子不方便。”
等洗完澡,蒲泓给了蒲素一个信封,里面装着400美金3000人民币。
蒲泓说道:“店里刚刚开业,还要付房租和厨师工资,过年回去还要帮你找人,现在就给你这么多,到了那里你安定下来电话打到孟菲斯去,到时候再给你汇过去……”
蒲素这时候也没办法和姐姐客气,身上不带钱出远门心里有点发慌。虽然从南州出来身上带的钱几乎没花,但是鬼知道粤东那里是什么情况。
于是接过了钱跟蒲泓说:“够了,我到那里应该能站稳脚,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你大后天晚上给我打,我在店里等你电话……”
姐弟两说好明天来接蒲素去火车站后,陆子明便送蒲泓回去了。
蒲素独自在屋里,想着明天即将踏上的旅程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禁让他心里发慌。
“假如郭娟不在香山了怎么办?”
之前根本没考虑到这个情况,现在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郭娟的身份还是南州学生,只是在香山酒店里实习而已,中途有很多种可能会离开香山。比如实习结束,比如放假回家……
“自己现在还能怎么办呢?票都买好了只能到那里再说了。在哪都比在桑海好,这里太不安全了……”
想着想着,蒲素沉入了梦乡。
桑海到粤州的火车是下午发车,上午蒲泓来接蒲素出去吃了饭后,蒲素就让蒲泓回单位了。
其实这几天蒲泓的工作也很忙,让别的同事在帮她带团。少接一个团就代表着少了一笔不菲的收入,再说蒲素也很不喜欢车站那种告别的气氛。
即便如此,姐弟两要分开的时候蒲泓还是眼泪汪汪,抽泣着一再让蒲素小心照顾好自己。小心身上的钱千万不要再闯祸了,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弄的蒲素心里也很不好受。
进了桑海站直到检票前,蒲素看到车站里那些大檐帽心里还很是紧张。这不是他胆子小,而是本能的驱使,毕竟现在他的身份是逃犯……
他也只能假装镇定在报亭买了一大堆报纸坐着看报,在车站里让自己显得正常点,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
好不容易熬到检票上车,蒲素手里只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一些吃的还有几包烟。看到自己的铺位在下铺,就扔在铺位上坐着看报纸。
在他对面坐着两个一男一女很明显是一起的,神态亲昵像是一对夫妻。
男的大概有40多岁秃顶、皮肤黝黑,有着马来人的典型相貌,粤东口音。女的30左右,桑海口音长的普通,穿着朴实戴副眼镜。
现在的社会环境,40多岁的油腻中年男找个18岁的女孩都不奇怪,可是在当时夫妻之间年龄差距这么大,是相当不正常的。
那个女的很会搭话,热情的开口问蒲素:“小阿弟,去哪里啊?”
“哦,我到终点站粤州,然后去香山,你们呢?”
“舜德,我们到我丈夫家里去过年……”
“小阿弟,快过年了,你到香山去干嘛啊?东西都一样不带不像是出差啊……”
“去看我女朋友,她学校去实习的,过年不回来,我去陪她过年……”
“哎呀,这么心疼你女朋友,她有福气……”
快开车的时候,对面又来了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上车后就爬到自己的上铺没有下来过。
聊着聊着车开了,过了一会蒲素坐到靠窗口的折叠凳子上把车窗打开抽烟。
刚才他问了那个舜德秃顶男,这趟车到粤州已经是明天晚上十点多了,去香山的中巴肯定没有了。
秃顶男告诫蒲素,粤州非常非常乱,他必须要在粤州住一晚上,第二天才能坐中巴到香山。
而且粤东拦路抢劫以及中巴车上的劫匪相当多,粤州火车站更是无法无天,混乱到不可想象。
“到粤东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特别是火车站,亡命之徒太多了……”
“我一年到头到处跑,全国没有比你们桑海治安还要好的地方了!”
舜德秃顶男最后操着粤语很浓的普通话对蒲素说道。
蒲素到是不怕这些,真要有人抢他钱就代表着要他的命。逃亡路上没有钱,自己下场也是可想而知。
和蒲素一排铺位的上铺是个60多岁的粤东大爷,普通话都听不懂,还有一个是江溪的中年男子,来桑海出差。
蒲素不想坐在下铺,下铺平时大家都坐在上面他觉得不方便。随后叫舜德男人帮他翻译,和那个粤东大爷换了铺位,美其名曰照顾他老人家,爬上爬下不方便。
老人家看着蒲素感动的说着感谢的话,可惜蒲素一句听不懂。
蒲素听粤语歌可算的上老资历了,从88年开始梅艳芳的金曲到谭咏麟的磁带,他一直都是反复听,一个字一个字的按下录音机暂停键认真模仿的。
尤其这几年刘德华,张学友的粤语歌他更是唱的非常棒。在南州一首歌两元钱点唱的露天卡拉OK,很多店主都免费让他再唱几首。
所以听不懂老人家的话,他认为老人家大概是粤东农村的,方言重自己听不懂很正常。
晚上他把自己带的糕点拿出来给几个同坐分享了,对面那对夫妻也拿了水果请大家一起吃。
那个年代,社会虽然已经变得复杂,但是大家都还是很热情,彼此提防的程度不高。现在你给陌生人吃东西,有几个敢吃?
蒲素牙刷毛巾都没带,入夜后坐在车窗边上看看报纸抽支烟。
等到车厢熄灯后他爬到了上铺,躺下后在“咣啷啷“的车厢震动声里,在一片黑暗中睁着眼睛想着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