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和赵宗昊、郭正文上船之后。渡口便热闹了起來。绝大部分的人都在替他们苏大家担忧。虽然他们相信苏大家的人品。能够写出流芳百世的诗词的文坛大家。又能作出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來。
再加上苏牧从來都是特立独行。出來寻些新奇好玩的事物。也不足为奇。
可他们并不相信郭大转运使啊。这位大佬镇守地方。势力庞大。想要整治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还不是举手之劳。
不过好在小王爷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苏大家应该沒有什么危险才对。
一想到这里。百姓们心头便火热起來。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便从心底涌了上來。咱们是支持苏大家的。那可是跟小王爷站一队的咧。
然而这三人上了船沒多久。就已经出现在了甲板上。郭正文面色阴沉地走在前头。赵宗昊与苏牧面无表情地落在后面。
见得郭正文的表情神态。众人心里难免一紧。坏事了。想來这郭大人要发飙了。苏大家莫不成真要徒遭横祸不成。
杜成则察言观色。见得这模样。心里也是安定了不少。这次他的表态。算是将自己与转运使司绑在了一处。得罪了几个小王爷。若沒有郭正文护着。今后怕是不好混了。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郭大人占了上风。只要这几个小祖宗被郭大人赶出江宁。市舶司的肥肉就彻底落入郭正文和蔡旻的手中。到时候他的富贵日子也就降临了。
一想到这里。杜成责快步走上前去。朝郭正文大声道:“郭司漕。咱开始搜船拿人吧。”
这时候不表忠心拍马屁献殷勤。今后好处可就不好捞了。杜成责可是非常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儿的。
然而郭正文如同看白痴一般看着这位杜指挥。瓮声瓮气地说道:“行文安抚使。连同焱武军。派人派船。将这三条船护送到汴梁去。交接给皇城司衙门...”
“什么。。。。”
郭正文虽然说得含糊不清。又刻意放低了声音。可如今万众期待。大家都等着最终结果。一个个竖起耳朵來。这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全场。
本以为会突然出现轰动的渡口此时死一般寂静。即便是赵文瑄和赵如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杜成责和蔡旻靠得最近。一脸难以置信的确认道:“大人...大人说什么。”
“我说行文安抚使司衙门。联合焱武军。派人派船护送他们上京。”郭正文气得跳脚骂着。未等众人反应过來。已经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
“嘶...”人群之中满是倒抽凉气的声音。而后便如同火炬丢入滚油锅一般。气氛轰然炸开。
“哗。”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他们竟然不是搜船。而是要护送苏大家的船队上京。”
“我就说嘛。这天底下还有人不喜欢苏大家的么。”
赵宗昊下得船來。朝苏牧拱手为礼:“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到府上拜会苏先生...”
他知道。这个时候实在不便多留。再者。他和郭正文都很清楚。即便知道苏牧的隐秘身份。也只能是烂在肚里的秘密。即便是官家。也不会轻易道出绣衣暗察的身份來。
郭正文这次非但踢到了铁板。吃的还是哑巴亏。若他斗胆敢把苏牧的身份泄露出去。这辈子也就完蛋了。皇城司的暗察子可不是谁都敢惹的。
苏牧与赵宗昊告辞之后。却并未松懈下來。他知道这才是正戏的开始。现在他已经下了饵。就等着大鱼上钩了。
他站在渡口的舷桥上。看着目光殷切的诸多百姓。心里也是一暖。朝诸人深深鞠了一躬。温言道。
“今夜多谢大家了。改日苏某在谢过大家。”
來的人虽然多。但他们除了站在这里。默默为苏牧撑腰。在精神上支持苏牧。为苏牧做一个见证。其他实事一件沒干。可他们心里暖洋洋的。
因为苏牧收到了他们的心意。感受到了他们的关心。并真诚地表示了感谢。
这一个发自肺腑的鞠躬。让在场之人觉着。今夜总算沒有白來。苏牧啊。咱大伙儿可都沒有白疼你咧。
人们欢呼起來。而后欢欢喜喜地散去。沿途充满了各种喜悦的议论。仿佛这场胜利。属于苏牧。但也属于他们。
事实上。并非苏牧矫情。他是真的需要这些人。特别是在下來的计划之中。这些人更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看着这些人远去。苏牧也是笑了起來。许多哥哥姐儿们还不远离开。想要过來跟苏牧说说话。但焱武军的人把守着现场。他们倒是进不來。
苏牧正打算转身。却发现那群人里。有个熟悉的面孔。便走了过去。
“杨姐儿也來了。今夜想请我吃酒不成。”苏牧见得杨寡妇。心情也好了起來。后者却是少有的扭捏了。
“先生莫要笑话奴奴。我家汉子可饶不了我...”杨寡妇用肘子戳了戳一旁呆着的老九。满脸洋溢着幸福与甜蜜。
老九也是惊呆了。他跟所有人一样。都不明白为何苏牧能够让郭大人服气。但他毕竟在渡口混过堂口。知晓这其中的秘密。已经不是寻常人所能接触的。而苏先生。也绝非大家想象之中那么简单。
不过谁管他苏牧简不简单。苏牧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是个符号。是个寄托。甚至于像一个虚无的偶像。在百姓的心里。苏牧便是他们塑造出來的“柳七”。
苏牧看着老九。以及他身后那些精壮的码头汉子。知晓他们是來给自己助阵的。也是客客气气地与老九说了几句。
苏瑜在一旁看着。见得老九这些人还算不错。待得苏牧离开之后。便让人跟老九几个支会了一声。让他们明日到市舶司來报道。以后就留在市舶司当杂役。总比在渡口当搬货的苦哈哈强。
这些人虽然老实憨厚。但并不代表他们沒脑子。苏牧刚跟他们说过话。市舶司的差人便來招募他们。这自然是承了苏牧的关照了。
杨寡妇看着苏牧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家汉子。老九的目光从苏牧的身上收回來。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什么才叫先生了...”
这也只是个小插曲。不提也罢。且说苏牧跟杜成责不冷不热的交托了一番。定下了出发的时辰。便上得船來。
安茹亲王和雅绾儿。以及从头到尾沒有露出真身的巫花容。都从船上下來。聚集到了一处。
苏牧看着安茹亲王。朝他笑道:“这江宁不是你想要找的地方。你想要追索答案。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到了汴京之后。皇城司的人会接应你们到北面去。如果你乐意呆在那个人身边。你就会找到答案了。”
安茹亲王很清楚苏牧的行事风格。既然他有信心说出这番话來。自然是有把握的。
“那人是谁。”
“他叫岳飞岳鹏举。你想要了解我汉室民族的气之所在。便着落在此人身上。你只需要将马穆鲁克奴隶兵交给他便可。不过北方是辽狗的地盘。很是危险。去不去还得看你。”
安茹亲王瞥了苏牧一眼。意思大概在抱怨。老子最喜欢就是危险的地方。你这不是埋汰我么。
苏牧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但跟安茹亲王也沒有太多解释。走回船舱里。找來笔墨纸砚。写了三封密信。交给了安茹亲王。
“如果你到了北面。便将我的信交给他们。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
安茹亲王崇尚力量。最受不了什么密信锦囊的把戏。看了一眼。三封信交给三个人。一个是岳飞。一个叫韩世忠。一个叫高慕侠。
两人有说了一会儿话。杜成责的人便给船队送來了吃喝。安茹亲王便留在了船上。而雅绾儿和巫花容则跟着苏牧下了船。
巫花容走到舷桥的尽头。突然收住了脚步。迈出这最后一步。她便踏上了大焱的土地。从此便摆脱了烈火岛和七星岛的野蛮生活。开始寻找她自己的梦想。这让她很是激动。但也很不安。
“那个姓曹的女人在哪里。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天下姓曹的那么多。茫茫人海又该如何去找。”她想起默长老转述族长爷爷的嘱托。心里顿时失去了信心。
苏牧与雅绾儿走在前面。沒见巫花容跟过來。便停了下來。雅绾儿朝苏牧点了点头。后者走到了巫花容的身前。
“跟我走吧。我知道你要找的人。”
巫花容心头一震。她全身都包裹在纳虫黑衣之中。连脸面都被鬼面遮掩。苏牧却每每能够一针见血地察觉她内心的想法。这让她觉着自己在苏牧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完全就是赤身裸体一般。
一想到这四个字。她又回想到苏牧在船舱里对她的羞辱。仇恨再度涌了上來。而很多时候。仇恨。便是让一个人变得坚强的最强动力。
她沒有询问。跟着苏牧走了。因为她总有一天。会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将苏牧击倒。报仇雪恨。
苏瑜留下來与焱武军的人商量护送的事宜。苏牧则带着雅绾儿巫花容回到了府邸。
走进府邸的那一刻。他转身看着渐渐漆黑的长街。心中自语道:“能不能抓住这条大鱼。可就看你们的了...”
仿佛感应到了苏牧的想法。扈三娘心头一紧。从阴影之中显出身形來。她的面容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脸面黝黑。有点驼背。化身厨娘。出现在了郭正文府邸的后宅里。
而她的身边。是一个不足十五六的伙头小厮。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像刚从乡下來卖身打工的土鳖。
“你也忒无良。自己扮个年轻的。却让我扮个老丑的。”扈三娘低声抱怨道。
易容成小厮的燕青沒好气地回道:“那郭正文最喜欢俊俏小哥。专好那走后门旱道的勾当。你要是不怕给苏牧戴绿帽。咱小乙哥保证把你变成又年轻又貌美的后生小哥。”
扈三娘不服气地反驳道:“那家伙又不是沒走过旱道...”
虽然她及时闭了嘴。但燕青还是嘴角抽搐。幽幽地黑着脸道:“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儿...”
两人说话间。已经潜伏到了郭正文的房间外头。但见得郭正文在书房里紧锁眉头。手里捏着一枚金色铜钱。面色犹疑。显然在做着极其艰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