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今次幽州之行,苏牧已经暗中准备了很久,绣衣指使军的弟兄们也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调查。
苏牧本以为自己在涿州停留了这么久,幽州这边应该不太可能找到那人的踪迹,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本打算继续北上,没想到宋乾竟然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前番萧干驻守幽州,那人本来要走了,可萧干突然离开了,那人也就留了下来,怕是跟萧干脱不了干系…”
“人在哪里?”苏牧即便再稳重,此时此刻也掩盖不住声音之中的兴奋。
宋乾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答道:“在…在城北的老君馆…”
“老君馆?”苏牧听着这个有些不伦不类的名字,也不清楚宋乾为何如此忌惮。
“那地方有点邪乎,里头的人也是密探的个中好手,警觉性极高,咱们损失了七个弟兄,愣是没能打入内部,无论咱们伪装成什么样的人物,都会被发现,待得最久的一个弟兄也就待了三天,消息都没来得及递出来就被清洗了…”
宋乾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想来他也有弟兄栽在里头了。
“具体说说吧。”苏牧给宋乾倒了一碗苦茶,后者也不敢托大,有些拘谨地坐下,喝了一小口茶意思一下,才缓缓开口。
这老君馆乃是幽州最出名的一个去处,既是幽州最大最有名的青楼,同时也是表演各种节目的瓦舍,里头汇聚天下各处的奇人异事,还养着许多异族美人,深得辽人权贵的青睐。
而且老君馆非但得到了辽人权贵的保护,连江湖人士也推崇至极,来往之人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但门槛却又极高,寻常杂鱼小喽啰根本就没资格进去。
据说里头的小姐一个个都是稀罕的美人,既有倾国倾城勾人心魄的狐狸精,也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南朝大家闺秀和落难的官家小姐,甚至连擅长房中修炼之术的道姑女尼都不缺。
总之这地方就是整个北地男人们最向往的温柔乡,同时也是武林人士和官府权贵能够和谐相处的一个微妙之地。
待得将老君馆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之后,宋乾还不忘提醒了苏牧一句:“那位马四娘,就是老君馆的主子,而且老君馆不仅仅在幽州,在蓟州、檀州、妫州、顺州等地都有分号,可以说势力遍布整个燕云之地…”
“这样么…”苏牧虽然已经猜到,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隐宗行走于人间的代理人,但没想到她的势力竟然会如此的庞大。
这马四娘便是当初帮助王锦纶所在王家,以及苏清绥的苏家那位背后的女人。
从这一方面来推敲的话,她应该跟宰相王黼有着不小的牵连,也就是说,她应该是显宗的人才对。
可另一方面她又涉足武林势力,留下的也是邵字铜钱,而非真字的金币,这些又都说明他是隐宗的人。
也正是因此,官家赵劼让苏牧来找这个女人,意义就要往更深处挖掘了。
苏牧先前曾经想过,或许这马四娘是隐宗潜伏在显宗内部的细作,被官家发现了,才让苏牧过来除掉她。
可官家的旨意却又没有明说要杀,只是让苏牧相机行事,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雷霆手段,这也说明官家其实对马四娘的身份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的坚定明确。
而官家作为显宗之主,又有整座帝国天下给他撑腰,只要他想查清楚一件事情,按说没有任何悬念才对,但他却仍旧无法确认这女子的身份和立场。
这也足以说明,这位马四娘绝非简单易与之辈,手中操控的势力,甚至让官家都为之忌惮了!
也难怪她能够举手投足间翻云覆雨,单从燕云大地上这闻名遐迩的老君馆,便能够看出她的势力有多庞大,更不消说老君馆或许还只是她明面上的实力,只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
但这些并不妨碍苏牧对她的兴趣,反而使得这种兴趣越发地强烈,特别是上次她给苏牧留下那一份“特殊的礼物”之后,苏牧更是迫切想要撕开这女人的面具。
“咱们到老君馆去看看再说吧。”苏牧当即做出了决定,而宋乾却有些担忧,提议道:“老君馆晚上热闹些,人也多,不会显得太突兀,而且属下也需要时间部署人手,大人不如晚上再去吧...”
苏牧想了想,也觉得晚上去比较妥当,便全凭宋乾安排,这一路风尘仆仆,他们也需要歇息一番。
老君馆这种乌烟瘴气的烟花之地,雅绾儿和扈三娘等人终究不适合去,再者情况不明,苏牧也不敢带着她们去冒险,即便她们一再坚持,苏牧也将她们留在了客店里头。
雅绾儿和扈三娘本想着偷溜出去,跟在苏牧后头,可想了想,苏牧终究需要在外头有个接应,便潜伏在了老君馆的周围。
巫花容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报复苏牧,其实就是为了出来见识大千世界,这一路上虽然苦了些,但总比萎靡不振软趴趴让人犯困的江南更适合她,所以她仍旧保持着亢奋和好奇。
若细细观赏把玩,其实她的姿色要比扈三娘更耐看,只不过年岁尚小,眼下还是雌雄莫辩的俊俏小哥模样,她不是雅绾儿和扈三娘,苏牧治不服这小妖精,只能任由她跟在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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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乾又恢复了那副阴险狡猾的牙人姿态,吊儿郎当掉了跟牙签子,就在前头领路,而苏牧则伪装成大主顾,看起来就像宋乾这地头蛇,带着一桩大生意的主顾来消遣一般。
苏牧脸上的金印实在太过明显,他也不得不在扈三娘的帮助下,用了淡淡的胭脂敷粉来掩盖。
一行三人来到老君馆的前头,那护院扫视了一眼,似乎认出了宋乾,当即抬手将人都给拦了下来。
“宋财主,你也不是外来的雏儿了,怎地不晓规矩,这地儿也是你该来的?赶紧走吧,别说哥儿几个不给你面子。”
其他护院也是抱着双臂,鄙夷地看着宋乾,后者却是厚着脸皮嘿嘿笑着,并不言语,苏牧便笑呵呵走上前来,微微抱拳道。
“几位哥哥见笑了,某初到贵宝地,素闻君子馆无奇不有,特地过来开开眼界,还请几位哥哥行个方便...”苏牧也不想闹得太高张,说话间已经不露声色塞过去一个小银袋。
那护院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苏牧出手就是一小袋银锞子,也算阔绰,奈何想进老君馆,可不是有钱就行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那护院又见得苏牧气度不凡,言行举止流露出一股处变不惊的淡然,知晓对方不是凡夫俗子,态度上也柔和尊敬了不少。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咱们馆主嘱咐过,若不是老主顾,咱也不敢随便放人进去,实是抱歉得紧...”
护院这般说着,突然又想起什么来,继续朝苏牧说道:“咱老君馆乃幽州一绝,自不必说,但这幽州城中花花绿绿的好去处还是不少的,若公子想消遣,可以移步到街尾,碎玉楼的姐儿还是不错的...”
苏牧只是笑了笑,这护院也是八面玲珑,算是不错的了,只是他来幽州可不是为了逛窑子,这老君馆是如何都要进去看看的。
然而他还未开口,巫花容就已经表示不服气了,装得在高大上,说到底还不是窑子?再高级的窑子,也只是窑子,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有钱竟然进不得窑子?!!!
“这等破窑子,咱不进也就罢了!”她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人,裴樨儿闹腾好歹也是个懂法的,这巫花容是打小在凶蛮斑人部族长大的,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王法,一切都靠拳头说话,她这般嘀咕,已经是很替苏牧着想,否则她早就打将进去了!
老君馆在幽州乃至整个燕云大地都是鼎鼎有名的,那些个护院本就自认高人一等,若非见得苏牧气度不凡,又舍得花钱,他们才不愿意低头说话。
但见得这公子哥还未发话,身边一个小仆人竟然敢口出狂言,对老君馆不敬,当即一个个便面色不善,目光阴冷了!
他们见得巫花容面色虽不算白皙,可身子纤细,胸脯平坦,明显就是给主子暖床泻火的俊俏小厮,当即冷笑着嘲讽道。
“还是回去洗干净屁股,等着你家主子走旱道吧,来咱这破窑子浪费银钱作甚!”
那护院如此一讥讽,周围的护院连同楼上一些早到的客人也都轰然大笑起来。
巫花容在江宁那等乌烟瘴气的烟花之地待过,自然知道大焱文人喜欢养娈童的邪恶癖好,她到底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虽说差点被苏牧给糟蹋过,但听到话语就会联想苏牧走她旱道的画面,当即羞愤难当!
“满嘴喷粪,找死!”巫花容怒叱一声,就要动手,那些个护院同样不是吃素的,当即就按住了刀头,锋刃出鞘三寸有余!
苏牧无语到了极点,捂住额头不忍直视,这想要低调一回,到底是有多难啊,让这丫头出来,根本就是最大的错误,早知这样,当初在烈火岛就该把她给收了!
想到这里,过往那些由巫花容惹出来的麻烦,都一股脑涌入了苏牧的脑子里,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巫花容拉住,啪一声脆响,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别闹!不听话就给我走!”
巫花容刚刚才遭到那些护院的言语讥讽,脑子里还残留着苏牧与她那没羞没臊的画面,没想到苏牧竟然敢打她屁股!
她身上带着蛊虫,苏牧是从来不敢碰她的,没想到今夜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毛手毛脚了!
一想到这里,巫花容就要发飙,可见得苏牧那凛冽肃杀的眸光,她当即又忍了下来。
她是知晓苏牧的计划的,事实上苏牧从来都没有隐瞒过她什么,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早已将她当成值得信赖的人。
她也不想破坏苏牧的计划,因为她知道苏牧所做的事情是千秋万载的好事,极有可能让数百万上千万大焱人免受战火和涂炭,可她就是见不得苏牧好!
“好!你敢打我!等着瞧!”
她恶狠狠地瞪了苏牧一眼,而后气冲冲地将护院手里那一袋子银锞子给抢了过来,骂骂咧咧就离开了。
苏牧也是摇头轻叹,但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到丝丝缕缕黑气从那护院的手掌面上,渗透到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