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阳渐渐失去光泽,但仍旧高悬天际,霞光普照万事万物,试图驱散阴邪傀儡纲常混乱,大多数都是没有用处的,唯有这一次,禹锦藏拙骗过了所有人,引导着一盘玲珑棋局悄然开端,无声无息的完结。
树林深处,毛铁心两眼荤腥漆黑,是由于禁术开始反噬的原因,噬衍之术强横霸道,反噬其主是必然结局,本来毛铁心及时收回毒虫便能减小损失,奈何此刻已经由不得他了。
药门大弟子,也就是禹锦的开派弟子,施弘盛手持一杆游龙长枪,金光璀璨气宇轩昂,如同一尊苍老的战神,虽然颜色沧桑,但神态不差当年,神采奕奕有若天神降临。
有他在,禹锦之败,绝无可能!
毛铁心口中长吐鲜血,脸上淡然却心头阵痛,他同样也败了,虽然输人不输阵,但脸上还是青紫相交不复先前的气质高昂了。
“自刎吧,休要老夫动手,免得脏了我的枪!”
施弘盛身披金色铠甲,身后披上了一身白色战袍,整个人站在此处,犹如身旁的一柄钢枪直耸云霄,刚毅尖锐,目光悠长不愧为一代人杰宗师。
“呵呵,我毛铁心深以为禹锦迂腐贪婪,没想到你等也是如此愚笨死忠,不过无所谓了,身死道消不过尔尔。禹锦,算你棋高一招又如何!”
毛铁心言辞混乱,可见其心思也并不平静,但他手中握有轮月环,无论如何也可拼死一战,即便注定结局,但终有需要做下去的秉性!
轮回月飞流直下,时而化作双翼翻飞,时而变作轮月旋转,在毛铁心周围四处游荡,加之毒虫肆掠,倒是可以在生死边缘多做挣扎。
“既然你不愿自刎,那就由老夫代师尊清理门户!”
一杆长枪长驱直入,化作一腔长虹飞奔而去,速度和威压大到可以打开虚空,一股股混沌的气息在空气中绽放,片刻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但长枪依旧袭来,金光闪耀风驰电掣,使得毛铁心白发狂乱的飘荡,一轮圆刃挥手即来,大手混元一划,轮月环开始无端自旋,快到极致时候,利刃长枪刚至——
“叮~”
持续刺耳的金属破音席卷开来,境界稍微低下的人皆是皱起眉头,轮月环旋转的速度减缓,钢枪的冲击衰弱,毛铁心还未缓过一口气来,施弘盛又如期而至。
“砰~”
轮月环受力不均,竟然活生生被破开来,好在仙器坚韧没有损坏,只是翻成两把半圆刃,这同样给予了毛铁心缓和的时间,飞身便往后退却。
“一起上,杀了这个逆贼!”
要知道,后山元老上百之众,毛铁心所能支配的也不过十几个,而此刻后山众多元老齐聚,团团把毛铁心围住,孙嵇战死,吕晨早已逃之夭夭,只留下毛铁心孤家寡人,胜负已成定局。
禹锦甚至都不愿在看毛铁心一眼,把手中的仙器把玩一阵转身便走,那些毒虫自有若干元老清洗,她还要去会会阿逸,毕竟她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传位才是她心中最为放不下的大事。
对,仙器本就在禹锦身上,上百元老也早就埋伏在树林周围,为何阿逸来时没有鸟叫声?正是因为禹锦和毛铁心埋伏的人,都在这枯叶遍地的树林中相互掩饰!
这一切,只是禹锦为了给蔚彩清理后路。
敢问,谁是真正的树下弹弓?唯有活了万年的禹锦罢了。
......
阿逸没有走掉,而是被药门弟子团团围住了,管苏梁坐在石阶上叼着狗尾草,用毛茸茸的尾巴扫着自己帅气的脸颊,享受着西垂的斜阳,几乎快要睡去。
这些弟子都拿着刀枪对准阿逸,却不再下手,恐怕是在等禹锦来,阿逸心中叹慰,坐下身来细细思考自己输在何处,愈发显得落寞。
欲取神剑被人临门一脚踢开,妄图药门反被镇压无路可走,到头来都是在竹篮打水,忙活一场全是虚无,可笑,可笑,可笑!
实在可笑,再无其他。
此刻阿逸细细想来,一切好似又迎刃而解,自己的每一步都在禹锦的掌握之中,包括中兴药门、欺骗蔚彩、反击方健、引出后山之人。
每一步,深陷泥潭而不自知,还自以为能够一石二鸟,如今何物都没有求得,只留下背后无数笑话。
禹锦之能,比起普果的借尸还魂偷梁换柱都来得厉害,阿逸毫不知情,甚至还没有管苏梁看得明白——
管苏梁凭什么能看得明白!
阿逸脸色突然变得诡异,睁开眼来时眼中全是惊疑不定,四周弟子皆是一愣,握紧了手中的刀枪,有些谨慎的盯着阿逸的一举一动。
“你...”
话没有问出口,是因为有人来了,禹锦这个终极大佬现身,其身影有些飘忽,脚步有些虚浮,杵着另藏玄机的拐杖一步步走到阿逸身前来:“辰逸,可曾想到有今日?”
管苏梁还是不管不顾的躺在一旁,阿逸微微有些落寞:“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挺硬气的。”
禹锦也没有太多兴趣和阿逸斗嘴,只是突然来了点精神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要让你入药门吗?”
阿逸低头,再次抬头时却有些许冷笑:“因为我能为你做的一切。”
“哼!你太瞧得起自己了。”
禹锦望了望后山密密麻麻的草木,依稀之间看到了一个人影,这才回头道:“因为薇儿,我为了让薇儿看清你的真面目,不息让你当了一次主角,不知道你的体验如何?”
“说这么多做什么!”阿逸眼中有了些许愤然道:“我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
禹锦一杵拐杖,看阿逸的眼神再无怜悯,指着阿逸道:“来人,杀了他!”
“慢着!”
独特腔调的男声传来,是浪荡之人管苏梁,他整理了下弄脏的衣服,吐掉嘴里的狗尾草道:“禹门主,辰逸杀不得。”
“哦?管公子说说理由?”禹锦眼中有了一丝计较,看来还有人在计较这一盘棋,若说是言家,恐怕手伸得太长了一点吧?
管苏梁对阿逸疑惑的眼神报之一笑,这才道:“禹门主与我外公的交情,可否买下辰逸的一条性命?”
禹锦顿时间沉默了,她把目光放在远处的白云上,心中缅怀却又想除掉阿逸而后快,纠结许久,禹锦笑笑:“一条命容易,一只手难免。”
这意思是要砍掉阿逸的一只臂膀了,管苏梁撇了撇嘴角道:“难道言公的面子在门主的心中只有这么一丁点的分量了吗?”
“你别拿他压我!”禹锦突然冷哼一声:“这是我药门的事,他的手伸得太长了!”
“真的吗?”管苏梁幽幽的来了这么一句话,气氛突然就淡漠了几分。
禹锦细细的盯了管苏梁一眼,突然笑了笑:“看来有人早就料到了今日结局,不知道是何方高人?”
管苏梁眼帘微微下垂,显然被禹锦说中了心思,不过他的表情也确实细微,只是跟着微微一笑道:“不知门主所言为何,我只想问,辰逸能否完好无损的走出去?”
他这话着实大胆了些,万一禹锦一怒,莫说是阿逸走不掉,就连管苏梁自己都得栽在这。
禹锦手指轻敲在拐杖上,思考片刻又是笑笑道:“辰逸,小看你了,奉劝你往后别再纠缠薇儿,否则你不会再有这般好的运气!”
阿逸不想多言,转身就往江鸢的住处而去,两旁的弟子都齐刷刷的让路,管苏梁紧随其后。
身后突然又传来禹锦苍老尖锐的声音道:“念在你给药门创造了价值的份上,就不要你还毁坏阵法的赔偿了,哈哈哈哈~”
这是羞辱,阿逸记下了,但也许再也不会有报仇的机会了,药门是个让阿逸颜面无存之地,禹锦的嘲讽相比起让阿逸羞愧不已的愚昧不及丝毫。
“别太难受了,不是谁生来就能和这些人斗智斗勇的,更何况她是活了十万年的人,智慧见识自然在你我之上。”管苏梁跟上阿逸的步伐,拍了拍阿逸的肩膀。
阿逸转头瞥了他一眼,回头继续走,突然问道:“是谁让你来的?不是言公吧。”
管苏梁想了想,眼看着阿逸走到江鸢的住处了,这才拉住阿逸道:“兄弟,先出了药门,一切自然清楚。”
“好。”阿逸片刻间从失败和羞耻中恢复过来,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笑容,推门而入。
“哥!你回来啦!”
迎接阿逸的是一个温暖至极的拥抱。
此刻,没有什么东西比江鸢的入怀来得具有安慰感了,阿逸也是人,更是一个从小没有父母爱惜的人,心中欠缺无数期待被人填满,只是很少有人明白罢了。
“来,让哥看看你修炼到什么程度了,这么痴迷?”
摸了摸江鸢的寸口经脉,感受了下极具欢悦的血脉跳动,开元圆满,比之上一次虽无进阶,但却稳定了许多,江鸢之天赋,不比阿逸差。
“哥,怎么样?”江鸢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很好。”阿逸自然如实回答,片刻后盯着江鸢笑笑:“佩儿,我们该走了。”
江鸢疑惑:“走,去哪?”
“继续浪迹江湖,愿意吗?”阿逸轻声问着,与江鸢一直抱在一起,感受着女子芳香,心中纯粹没有一丝他念,只享片刻安稳,再无所求。
“真的吗?”江鸢一脸喜悦,同样看着阿逸道:“那哥哥,我们去找涵水姐姐吧!”
“好,我们走,现在就走!”阿逸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紧紧抱着江鸢不让她看到,但身子轻微的抖动还是暴露给了江鸢。
阿逸只是一个未满十九岁的青年,再一次居无定所,无家可归,独自承担一切风霜严寒,一时间只觉得秋凉更甚,再无贪图外物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