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鹿语之美态娇柔明丽,倩影楚楚婀娜多姿,明眸之中更具一股对面前人的倾慕,深爱的情义跃然于表面,本是个惹人疼爱的女孩,却流出了咸苦的泪水。
一句‘逸哥哥,语儿回来了’,阿逸明白这个眼前的姑娘恢复了记忆,至于如何恢复的,往后再议亦不迟。
“坐下说吧。”
阿逸叹了口气,她终究是个可怜的女子,被自己的父亲操纵着一切。包括这一次她来找阿逸,若不是她父亲允许,岂会有此一幕?
“逸哥哥,我就像一觉醒来,发现什么都变了,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逸哥哥你也...”
说到此处,鹿语眼神变得痛苦和沉重,眼泪还在框里打转,阿逸用双手拂面,叹气道:“鹿语,你我的关系,不会再往前走一步了,唯有在此,你可明白?”
“我知道...可是...”鹿语还是有些不甘心放弃,恢复记忆的她大约更加珍惜过往的经历和情爱。
阿逸也不愿意说些赶走她的话,于是强颜欢笑道:“西水城最近应该安全,若是不嫌弃,你大可在西水玩些日子,散散心情也是好的。”
“逸哥哥。”
鹿语突然喊住了阿逸的话,脸色有些伤感道:“左宫师傅战死了。”
“什么?”
阿逸呆坐当场,呼吸逐渐急促,脑袋也越发眩晕,喘了几口粗气后停顿道:“谁做的?”
“魅域上个月末发兵十万攻打神剑宗,左宫师傅死守不住,最终战死。”鹿语孤零零的坐在板凳上,说着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凉。
阿逸心中一痛,想来,左宫师傅是那般和蔼通达,一路走来,帮了阿逸许多,遥想当初刚到神剑宗之时,左宫多次保护记忆犹新,如今仙逝而去,实在是造化弄人。
“逸哥哥,我知道...你和苏姑娘定亲的事情,其实我只是想来祝福你...”
说到此处,鹿语已是满面泪痕,梨花带雨欲欢笑,可悲明眼见沧桑,随即鹿语奔出门去,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最为痛彻心扉。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海棠不再,山花依旧,不知绿肥红瘦。
护卫在鹿语身边的童子并未跟上去,而是挥手关上门窗道“逸子,宗主有话让我带给你。”
“你说。”
阿逸沉闷的躺下身子来,闭上双目倾听,脑海中回忆起与鹿语的一笔一划,如同昨日暧昧,又有今日离别伤痛,扪心自问,自己从未爱过这个痴情女孩吗?
爱过!
可是又能怎样?
她爹是鹿梳,修神界的掌舵人,一举一动都有万千玄机,谁能料到下一步自己会不会成为鹿梳的棋子?
许久之前,阿逸势单力薄不敢将鹿语看做心爱之人,其中又有自卑心理作怪。直到有了涵水,阿逸曾甚至想要左拥右抱,但到最后,涵水的死,彻底让阿逸对鹿家失去了信心。
“逸子?”小童子又喊了一声,他总觉得阿逸是疲惫得睡着了。
阿逸睁眼斜视着他,不耐烦道:“说!”
“是。”
小童也不生气,眯眼道:“鹿原与苏家是同盟,而逸子入赘苏家...”
“入你妈!”
阿逸心中怒火中烧,但片刻之后就冷静下来,有些奚落道:“怎么,激将法也要用在我辰逸身上?些许时日不见,鹿宗主的伎俩就这么低端了吗?”
“没有没有...”
童子尬笑两声道:“不瞒逸子,鹿原宗已经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苏家与鹿原同盟抗敌,却未能尽到职责,这是我们所不愿看到的。”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他妈又不代表苏家!”
阿逸心情不悦,自然不喜欢听他绕圈子,不由得斥责这个分不清境况的家伙。
小童子点点头,顺着阿逸的话道:“正是因为逸子独立于西水城,鹿原宗才需要逸子这样的力量啊!”
“你什么意思?”
“宗主愿意出一千万灵石帮逸子构建军队,西水城虽偏僻,却也是一处绝佳的休养生息之地,逸子觉得如何?”
童子一字一顿的道出自己所来的目的,这番话的重量实在是惊人。
阿逸有些迷惑,实在是不能在这中间抓住重点,鹿梳为何要支持自己?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又是让女儿来跟自己道别,又是借灵石给自己组建军队,这其中好深的水!
“想必逸子如今没了积蓄了吧?苏家在齐山开支巨大,每月周转都是问题,答应给逸子的军饷恐怕不足一半,是否?”
小童子本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所说的话应该都是鹿梳的意思,鹿梳远在鹿原宗,如何将阿逸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眼里,这是多么大的局?
难道这一次斗争,又是神昊圣尊的戏弄?
想到此处,阿逸脚底生寒,有些头皮发麻道:“是又如何?如今的局势,是魅域藏兵将近八十万,哪怕是不用蓝家的支持也能推平修神界,我又能怎样?”
“非也!”
童子否决了阿逸自甘堕落的话语,颇具玩味道:“逸子雄才伟略,有经世之才,何惧百万雄兵?”
这是在拍马屁?
阿逸不由得冷笑三声,指着贴在墙上的地图道:“你说的是屁话?我若真是有这般能耐,又何必躲在这西水城,连十万大军都抵御不住?”
“逸子说笑了。”
童子坐下身来,与阿逸对视道:“一千万灵石至少可以买下十万运神期的散修,加之逸子的能耐,凑足二十万奇兵轻而易举。到时候与宗主里应外合,魅域,我们平分。”
平分魅域!
多大的口气!
阿逸忍住心中的悸动,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道:“说实话,给的好处令我心动,可如果我是鹿老头,我不会这般养虎为患。”
“存亡关头,面对百万联军,逸子觉得宗主还有别的选择吗?”
“可鹿梳不应该对我有如此的信赖!”
“那逸子是要,还是不要!”
“...”阿逸默然,沉吟半晌,轻吐闷气道:“要,鹿老头真的没有条件?”
“没有。”童子再一次打消阿逸的顾虑,面色祥和,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枚高阶灵戒,想必里面就是一千万灵石了。
鹿梳看透了阿逸所做的一切。
从逃离神剑宗到药门起势,到投靠苏家联姻坐镇西水城,阿逸要的,不过是‘机会’二字。
你辰逸要机会?
那我鹿梳给你便是!
给出的是让阿逸无法回拒的利益,十万运神期散修的力量,是多么的巨大!
阿逸终究还是诚服了,伸手接下了灵戒,清点数目之后望着童子道:“鹿语怎么恢复记忆的?”
“言家退战,罢手言和,宗主趁机要了乾坤收忆镜,将小姐的记忆取了出来。”童子言简意赅,眼神盯着地板,使得阿逸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阿逸点点头,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反击?”
“这要看逸子的能力了。”童子眉清目秀,谁能想到他有着地尊修为?
...
鹿语走了,没有和阿逸再见一面,听闻忍善说,她走得很沉重,也许是真的心死了吧。
阿逸目视回鹿原的官道,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哪怕真的只是人生中的一位过客,却也那般记忆深刻,与鹿语的种种,在此刻终归是画上了一道句号。
阴雨绵绵,襄城暗淡,乌云密布,淅淅沥沥。
阿逸坐在城门之上的一处凉亭胡乱思绪,只觉得有些无力感,不愿说话,也不愿做事。
忍善冒着细雨冷风疾步走来,面色有些喜悦道:“大哥,周述起兵了!”
“多少人马?”
“六万!只留了五千在营寨里,二哥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动手了。”忍善看起来也有些激动,毕竟这场战事策划了许久,是到收网的时候了。
阿逸躺在凉亭的柱子上,用手有节奏的敲击着长凳,点头表示了解后道:“鹿语来过了,我不懂她的来意,鹿梳的心思越发猜不透了。”
“鹿语?”
忍善反问了一句,鹿语来时他正在处理军务,故而不知道这件事情,而这话经过阿逸的嘴说出来,却有些试探的味道。
故而深知三缄其口的忍善自然是闭口不言,等到阿逸不爽的时候才到:“鹿姑娘说了什么?”
“她说,祝福我。鹿梳托人给了我一千万灵石,让我招兵买马与他前后夹击平分魅域。”阿逸实在是不明白鹿梳这么做是哪门子的办法,但身处局内,自然迷惑。
忍善想了想道:“或许,真的是放手?”
“放屁!”
阿逸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用脚试图踹忍善道:“他若是真想放手,就不会给我一千万灵石,摆明了就是混淆视听,让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齐山的军情我们知之甚少,鹿梳有这种做法也不足为奇,大哥还是应该着眼收网之事,以免因小失大。”
忍善也倒是豁达,阿逸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大约也想不明白,那还不如干好眼前的事情。
倒也是这个道理?
阿逸点点头舒缓脑海中复杂的关系,站起身来道:“走吧,周述这个玩意,是时候该教育一下了。”
真亦假时假亦真,难舍难分亦难辨,上位者的阴谋诡计,让人摸不着头脑,却又不得不深陷其中,多么大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