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武先递给来开门的张远之一根蜡烛:“先点上。”
蜡烛点了起来, 大伙只觉眼前一亮,似乎连空气都温暖了许多。
陆淑婉起身走了出来:“邵武,你好好说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武把卸下的包裹递给邵文:“街上到处都贴着宋爷私通金莲教, 悬赏通缉宋爷的告示。”顺手让邵文把包裹里的水囊拿出来让大家喝, “先喝点水。”
“我到咱们宋家在京城的宅子里看过, 已经被封了, 不过我发现墙角留着暗记,顺着指示找到了蒋管事,蒋管事说如今宋家的产业尽数落入官府手中, 只剩下他手头上的五万两银票,是他得了消息临时带出来的, 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他在外边等宋爷是指示。”
“没想到这蒋管事倒是个忠心的。”陆淑婉道, 主家出了这样的事,就算他就这样卷款逃掉, 或者不告诉任何人自己有带了银票出来,他们也无可奈何。
宋希琰点点头:“我当年对他有救命之恩,后来看他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才让他来了京城这边。”
陆淑婉笑道:“还以为你光知道得罪人了呢,原来也是曾做过一些好事的。”
“可惜我得罪的都不是些什么好人, 因此才会害你一次一次地被我连累。”
“要不你仔细想想, 这些年可还有做过什么好事, 有没有能救我们的人?”
邵武突然道:“我想起来了, 宋爷, 前些年咱们来京城的路上不是救过一个什么郡主的吗?邵文,那郡主叫什么来着?”
“慧清郡主。”邵文应了一句。
“没错, 就是她,瑞王爷家排行第四的嫡女。”
“瑞王爷?那可是炙手可热的皇亲国戚呀!宋希琰你有这条线怎么不早说?”张远之嚷道。
宋希琰的脸色难得地有点尴尬:“这事儿有点复杂,当年我虽然救过慧清郡主,可是最后却跟王府闹出了点儿不愉快,如今瑞王爷也未必愿意帮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张远之急道。
邵武嘿嘿笑着说:“还不是咱宋爷这张俊脸惹的祸!当年在船上,宋爷亲自跳下水去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你们知道,在水中救人嘛,自然免不了拉拉扯扯的,那水把衣裳浸湿了贴在身上,人家姑娘身上一些该看不该看的,也都被咱宋爷看遍了。”
宋希琰咳嗽一声:“邵武,别胡说。”
“是是是,宋爷一心救人,自然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可人家姑娘不那么想啊,一被救上来,就对咱们宋爷一见钟情了,后来咱们才知道救的是瑞王府的郡主,把人给送回去后,没过两天瑞王府就着人来提亲了,宋爷借口家中已定了亲事,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硬是给婉拒了。幸亏瑞王府也是明事理的,也没有太过为难咱们,不过郡主是个性子烈的,听说为了这事闹过两回绝食,到现在也还没有成亲呢!”邵武娓娓道来。
“前些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陆淑婉问道。
邵武拧头想了想:“前些年,大概就是宋爷和夫人成亲的前一年吧!”
陆淑婉转过去朝宋希琰道:“那时候你也还没定过亲吧,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呢?”多少人想跟皇亲国戚攀附关系而不得啊!
宋希琰道:“当时我虽然还没有定亲,可是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好又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呢!”
陆淑婉脸上一红,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张远之就抢着道:“可惜人家姑娘已经被你祸害了,你没听刚才邵武说的吗?那郡主到现在也还没嫁人呢!也不知道现在再去求亲还来不来得及啊!”
宋希琰瞪他一眼:“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回头仔细去看陆淑婉有没有不高兴,却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忙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宋希琰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需要靠女人。”
“可是这件事,如果不能翻案的话,就算让我们逃出去了,也要一辈子东躲西藏,永远都不能堂堂正正地做人,我,我不想让你这个样子。”陆淑婉难过道。
宋希琰洒脱一笑道:“钱财名利皆是身外之物,我十几年前也不过就是鲤城街头巷尾一个小乞儿,有谁知道宋希琰这三个字?如今最多就是换一个地方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而已,我有本事害怕养不活妻儿吗?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到关外走走,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到关外吃苦?”
陆淑婉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好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先避过这一阵子的风声,有机会咱们就逃出去,到了关外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岂不甚好。”
“好!我也去!”张远之击掌道,“早就想到关外去过一过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日子了。”
宋希琰拍拍他的肩膀:“此事一了,你就乖乖地回家去吧,你爹还等着你回去继承家业呢!”
张远之痛苦地以头撞墙:“老爹啊,您当初怎么就不多生几个儿子啊!”
宋希琰道:“邵武,你们几个想法子离开这里,先住到远之的宅子里去,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再想办法离开京城。我如果没办法跟你们一起走,你们就先送淑婉到关外等我。”
陆淑婉急道:“我们走了,那你呢?”
宋希琰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我的通缉令,自然不能出去,这里就很好,等闲不会有人想到我会躲在这里,相反如果大家都在这里,反而容易被人发现。”
“不,我不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说好了不分开的。怕人太多的话,就让他们先出去吧,张公子本来就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不必受我们的拖累。”
“陆姑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张远之岂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既然是好兄弟,自然是要同甘共苦的。”张远之道。
宋希琰气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跟我同甘共苦了?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外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有什么用?还不如你们先出去想法子带我出去的好。”
张远之想了想:“你这话也很有道理,反正官府要抓的也不是我们,我们出去以后倒是能光明正大地想办法。我有个靠得住的兄弟,认识不少江湖人士,说不定有法子。”
“江湖人士?该不会是金莲教的吧?”邵武插嘴。
“你当我傻啊,这时候还去招惹金莲教,嫌活得不够长吗?”
“都别吵了,就这么说定了,邵武,你看今晚可能走成?”宋希琰正色道。
邵武回答:“我方才出去的时候探过路,应该没问题。”
“反正我不走。”陆淑婉揪紧了宋希琰的衣袖。
“好,不走,你陪着我。”宋希琰朝邵武使了个眼色,突然一个手刀敲在陆淑婉的后颈上,随即单手抱着软倒在怀的女人,轻声道,“对不住,我是想让你陪着我,可是却舍不得。”
“事不宜迟,快走吧!”宋希琰把昏迷的陆淑婉交给张远之,“帮我小心照看着她。”
“放心吧,我就是豁出性命也会帮你保护好这个女人的。”张远之说完,快步跟着邵武走了出去。
秋涟迟疑了一下,邵文悄悄牵了她的手,也跟了上去,片刻之后,偌大的仓库里就只剩下了宋希琰一个人,他把门闩上,靠墙坐了下来,巨大的货堆影子影影瞳瞳的,想他上辈子在生意场上呼风唤雨,无论做什么都十分顺利,可惜情场失意,这重来的一回,得到了心爱之人的真心,可是生意上遇到的挫折却不少,甚至这一回可能是要一无所有了,看来老天爷果然是十分公平的,总不会让好处都给一个人占全了。
如今这一回前景究竟如何,他真的看不透。
陆淑婉一觉醒来,只觉得后颈酸痛不已,再一看,自己躺在高床软枕之上,脑子里迷糊了一阵,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这会儿不是应该在那个仓库之中吗?
猛地坐了起来:“快来人啊!”
秋涟闻言赶紧跑了进来:“小姐你醒过来了?”
“秋涟,咱们逃出来了?宋爷呢?”
秋涟低下了头:“咱们现在是在张公子的宅子里,昨晚上偷偷进来的。”
“我问你,宋爷呢?”
“宋爷还在货仓里,没跟咱们一起出来。”
“你们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不行,我要去找张远之。”
“小姐,小姐,您别冲动,奴婢这便去找张公子过来。”
秋涟话音未落,张远之就匆忙走了进来,塞了一张纸给陆淑婉:“这是你的户籍证明,记住了,你叫做陈淑莲,是我的妻子,原来一直乡下生活,前天才来投奔我的,秋涟是你的丫鬟,还用原来的名字没关系,邵文邵武是你的远房堂弟,护送你来京城的。”
才刚刚交待完毕,官兵就闯了进来:“例行搜查,不要惊慌,女人站在这边,男人都站到那边,各自报上身份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