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作甚。”曹暮夜拖着木屐发出清脆声,伸手捞走了林幽那张草纸。
林幽伸手去护已经慢了,还被曹暮夜警告了一眼,只好低头作罢,等待着他的问话。
“画的啥玩意?”曹暮夜将草纸展在林幽跟前,手指胡乱的点,“水车不水车,风车不风车的,你大晚上的涂抹着东西不睡觉。”
“我这就去睡。”林幽直接站了起来,垂着头就要佯装若无其事的回去。
“东西不要了?”曹暮夜反手拉住她,将草纸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幽说了声要,带着憨笑去拿,曹暮夜故意往上提了提不让她拿,加重了语气道:“还没说这东西……嗯?”眉微微扬了扬,有种宽怀大量给她机会的样子。
林幽顿了下脑里飞快的想说辞,在曹暮夜的催促下才转向,借着昏暗的月色带着假笑回答:“你不是总嫌少吗?我就琢磨着用这东西帮我洗衣能腾出手,给你做多些。”掩饰的拨了拨耳边的碎发。
“呦,听起来还是好心为我着想啊!”林幽狗腿的点头,曹暮夜脸色大变手里的草纸往林幽脸上砸去,“你们这些人就是爱走捷径,不守本分,我还以为你学老实了,结果是本性难移啊!”
林幽感受到曹暮夜的盛怒,不明他为何对她这样出身的人如此大的偏见和憎恶,最初的恐惧又在全身蔓延,她不敢去看他盛怒下的眼,只是觉得自己委屈。
“你这模样给谁看呢?大半夜守在这里有没有姑娘家的自觉,还是你们这些小姐都有着表里不一的两幅面孔。”曹暮夜不想多看她一眼,直接绕过她往里走,又突然回头,“不要偷看。”
林幽闪过他光裸的膀子耳朵瞬间红了起来,倍感羞恼的捂着脸跑了。
曹暮夜嘴里嘟囔了句,直接在水井旁冲起澡来,几桶水下来全身舒爽往屋里走时,看到那张被他扔的草纸,鬼使神差认真看了眼顺手捡了起来,踩着木屐哒哒走。
扣扣,林幽正在难过被敲门声吓到,马上下炕去开门,见到高大健壮的曹暮夜挡在门前,吓得后退了一步,不敢看他小声问了声:“有事?”
“这是你想的?”曹暮夜抖了抖曹纸问,不大理会此时林幽的变扭劲。
林幽不做声微微点了头。
“还有点意思,就是几处有毛病,你最好改改省得浪费木头。”曹暮夜把草纸故意盖在林幽头顶转身就走。
林幽把头顶的草纸拿下,回想他的话快几步追问:“哪儿?你会?”林幽有些后悔说后面的两个字,明显他会才说得出错处,本来他火刚消现在是不是又踩到他尾巴了。
“你这小姐真是狗眼看人低,粗人就不会看了?你们用的住的不都是那些粗人工匠做的,难道是你们这些少爷小姐胡乱想想想出来的。”曹暮夜转身冲林幽走过去把她的曹纸拿过来点了几处,“这,这,这,搭得上?转得动?你造出来是省力的,我看你是太闲。”
林幽听曹干娘说过曹暮夜很小就出外面闯荡,听了他的话倍感惭愧,真如他说的是狗眼看人低了,总认为那些市井里的粗人就只会大嗓门喊干苦力,万万没想到还有他刚才说的那些精细活的人,也在她认知的粗人里,总之是她狭隘了。有了两世的经验,也算体会到了世间的疾苦,她很能接受别人的批评愿意去改正。
“是我狭隘了,我向你道歉。既然你知道能不能帮帮我。”林幽求教的目光看曹暮夜,语气十分诚恳。
“嗯。有什么好处?”曹暮夜淡淡的应了声,觉得这小姐还算识趣改造得很成功,有了那么点顺眼。
“能有更多的时间给你做好吃的算不算?”林幽闪过这个念头,干脆就张口说出来,这些日子里曹暮夜对那些吃的喜爱特别明显。
“看着这份孝心上,那就帮帮你吧。”曹暮夜稍微吧唧了下唇,闪过一圈好吃的画面,心情变得很好,“这张给我,过几日再给你,老实睡觉吧。”拿了草纸带着轻快的木屐声走回屋里。
林幽扯了下自己的耳垂,这么大的木屐声怎么一点都没有听到。
曹暮夜的脾气就像六月的云打雷下雨每个准,他说是过几日,结果次日就拿着草纸找上门。
林幽意外又惊喜让他进屋,孤男寡女的她有些心慌,心里特别明白曹暮夜不会做什么,还是没把门关上人往门外站。
曹暮夜看了她一眼嘀咕了句:“扭捏。瞧瞧。”
林幽看曹夜幕把草纸展开,林幽本以为他在原来那张修改,怎料展开后又拿出了两张,不自禁的看了眼他,简单的看了眼就移不开目光,是一份像她在书上一摸一般的结构图,而且更为详细,心想这还真让人意外的,如果当初顶替冒充的揭穿敏锐机警,而这次图纸的绘画那是深藏不露。
“你是木工啊!”太详细了分明就是工匠的工作图。林幽不得不往那个方向想,又联想到曹暮夜年少时的经历,整日神出鬼没不着家的。
“我像?”曹暮夜扬了扬眉指了指自己,一脸你有眼无珠的嘲讽。
“不是吗?你画的太详细太好了,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林幽太惊奇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天才?
曹暮夜看林幽一眼崇拜的眼神,扯了扯嘴:“我有说是我画的?”
“不是你画的!”林幽长大了嘴,后觉自己失礼马上闭上,垂头小声道,“是我先入为主了。”
曹暮夜哼了声,睨了她一眼道:“认识的手艺人画的,你瞧下。”
“非常好了。”林幽非常满足了,她也是突发奇想没想到这里面难处重重,她也是想了许久才知道如何下手,看了这工匠图与自己的一比,她那简直是小儿学步。
“那就定了?”曹暮夜把草纸卷起上站起,“不要做出来又有话说。”说着要走。
林幽忙拦他问:“你说帮我做出来?”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曹暮夜吗?他有这份闲心?
曹暮夜好笑的看林幽,微微低着看着她怀疑他的目光,“你会做?大小姐。”把草纸给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你来。”
林幽后退把手放在身后摇头解释:“误会了,没想到你帮我出图还帮我做成品……”
“意外?”曹暮夜自嘲打断她的话,指了指自己,“我只是为了多吃点,大小姐不要多想。”
林幽看着他远去,他叫她不要多想,他这样做能不让她多想吗?只是为了吃才帮她,而且帮到底那种,是不是有些过了。如果他是木匠帮她算是情理之中,但他不是啊!说是认识人,那就不同了。
林幽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人,实在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不过他愿意这样帮她,是不是以为着把她当这的一份子了?她双手捂着脸有些乐不自禁。
曹暮夜很快就把成品带了回来,林幽试用后愁云不面不知如何跟曹暮夜说是好,图纸上看着完美无缺,做出来后相差甚远,甚至有些背道而驰,她本来是要省力便捷的,结果两个都没有还花她更大的时间和力气,搞得焦头烂额险些耽误了做饭。
曹暮夜用筷子敲着碗看着明显不足的饭菜,“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东西弄好了,饭没了?这菜熟的还是生的?这面还是糊?”筷子朝林幽一扔,“重做!”
“阿夜!还不是你瞎催弄的!饿了就出去吃,你不是惯了到外面吃吗。”曹干娘按下起来的林幽。
曹暮夜觉自己里外不是人,他这是为谁?求人帮她整了那玩意,花了面子银子,以为能如她所说更多更好!到头来连最基本啥都没得到,还不给生气还骂他。
“干娘,不是我催她,你看她干的什么事,洗个衣服洗了多久,做个饭做了多久。干娘啊,不要被她的甜言蜜语的哄了。”
“还甜言蜜语?长出息了会说话了,一套一套的,是糊弄干娘这乡下婆子是吗?”曹干娘把碗用力一砸,“你看看幽幽这累的,你整的是啥玩意儿,把一个小姑娘折腾得没了半条命,还要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给你做饭,你眼是不是瞎。”
曹暮夜这才发现林幽脸色发白双眼无神,非常疲乏的坐在凳子上,心里还是不服干娘的话,“你说,那玩意儿不是你让弄的?那不是你打包票说好用的?不合适你自己没长嘴啊?”
“怎么说话的,你长嘴了,会说!”曹干娘看不顺曹暮夜推卸责任的样子,“不管你两在整啥玩意,你这模样就让干娘生气,大老爷们要有担当知道不。”
曹暮夜只是博嘴快,心服口不服,经曹干娘提醒发现了事情的原因,干脆一把将林幽拉了出去。曹干娘后面喊了声要跟出去,莲宝这边就大闹起来,没办法这好先哄好孩子。
曹暮夜拉林幽到水井边,将她甩到那个工具面前问:“说,哪儿不合意。”他就不信了,这人传巧手六七的东西会有问题,一定是这大小姐在搞事。
“太重了,我推不动,不是很轻便,不灵活。”林幽干脆在曹暮夜跟前推那木柄,她力气小木柄粗过她的大腿,木柄需要带动中间的轴转动,从而带动她想的叶片带动水流转动,从而衣服在水里揉搓达到洗衣的目的。
这一些都非常完美,唯一不足那动力方面,她实在难以支付。她刚转了两圈就全身大汗淋漓,无力大喘靠在木柄上对曹暮夜说:“我没骗你。”
曹暮夜心想这位大小姐的力气问题,推开她自己推了几圈,脸渐渐沉了下来,对他还说还能应付,时间长了确实很费力的。
“嗯,我知道了,我让他重新做,下次你记得张嘴说。”曹暮夜抱着中心轴就要用力抬起来。
林幽迈着疲软的步子过来阻止,“先不要带回去,我想提几个建议。”
曹暮夜张嘴就要骂她事多,看到她灰青的脸,润了下唇放下中心轴,“你说。”
“能不能改用脚的。可以加多几个滑轮分力吗?还有能不能有些地方用不同的木头,这样会不会轻一点。”林幽知道自己这样说不大合适,当初是她一力捧那图纸的,结果做出来自己全部推翻。
“呵,你这是重做啊!你知道我请的人有多难请?当初问你,你自己怎么说的。”曹暮夜想到那老东西的嘴脸,心里就不大痛快。
“那我们自己做,我看里面几个地方拆了,再加几个零件重组就可以了,不用再麻烦你那位……朋友。”林幽看到曹暮夜的不满和不耐烦,从小母亲就教导求人办事就是卖人情,这人情是要还的。应该曹暮夜最不喜欢的,她不想因为这个他们才缓和的关系变僵,从心底不想看到曹暮夜为自己折腰低下头颅。
“你道是会想。干脆自己画好了,再自己找个木匠随便装一下,你们这些人想东西就这样不合实际,心血来潮。”曹暮夜甩了手,干脆出了院子。
林幽不知道他是生气出外透透风,还是去找他说的那个手艺人麻烦去了,她偏向后者毕竟她印象中的曹暮夜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主。哎,林幽叹了口气,曹暮夜很多话都很难听,但他字字珠玑,都戳中她的痛点,还是在他证明后的总结。
她是心血来潮了,如果不是他加入,她到现在也只能是小打小闹,其实这件事中,他将事情推动落实的人,生生吃了这哑巴亏,她还是有些气恼的,她想证明自己没错。
林幽向曹干娘那要了张草纸,在记忆中模仿那结构图,一个一个部件画,越画心中想法更多,遇到不解处她干脆做笔记跳过,继续画下面的,这样下来一个新的洗衣工具诞生。
“还蛮能折腾的。”曹暮夜在林幽身后说了句,直接拿起草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