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暮夜说帮三天就三天, 说不给童生睡房间就不给他睡,迷烟一吹,让童生一直和童老爹睡在一起。林幽好奇他的迷香的数量, 一晚不仅要迷晕童家, 还要迷附近两家, 好似用不完似的, 渐渐他的名正言顺鸠占鹊巢, 还厚颜无耻陪床。
童生放完婚假要赶回书院,看着近在眼前身娇百媚的娘子,夜夜一道就睡, 虽是共枕竟不能共渡巫山云雨,越想越难耐, 女人家又矜持每次想一亲芳泽都巧妙让开, 心口郁气越积越多。好在大考在即, 将这事暂且一放,把林幽叫了过来。
“幽幽。”童生愁容满面欲言又止。
林幽见童生这模样, 突然欣赏曹暮夜的爽快,“夫君为何愁苦?”
“想到方新婚,我就要离你而去,将家中重担放在你身上,身为男子不能为你分担, 甚是自责。”童生捂着胸口, 从荷包里拿出一玉镯, “这是母亲的遗物, 不是很贵重, 你收着留个念想吧。”
林幽见玉镯晶莹剔透细有细微杂质,不过也算是上乘之物, 这童家看着穷困能拿出此物,曾经家底定不薄,为何沦落如此?她向来不好奇他人私事,只想让这童生快点离开,省得每天提心吊胆的防着他。
“还有,家中杂事少做,多休息,得空去干娘家看看。”童生关心之色加上他的独有的温润嗓音,让人沐浴甘霖。
林幽突然觉对不住童生,这样的人一心关心她,担心她,还把家里最贵重的玉镯给她,她竟然暗地里防他,跟曹暮夜纠缠不清,实在愧对这份真心,下决心好好照顾这个家,跟曹暮夜断得干净,让童生能在书院好好念书,能在院试中拿到好成绩,将来步步高升官运亨达。
“家中钱帛不用担心,我会添置,你好好在家,哪天干娘上镇子,你顺道来看看我就是了。”童生继续吩咐,有意无意打量林幽的反应。
林幽想他在书院念书哪能赚钱?刚被他感动一波,不加细想就问了出来,“你在书院读书,哪儿有精力赚钱,眼看院试要开始了,你能不掉以轻心啊。”林幽抿了抿唇,捏了捏食指,“我能赚钱,你目前要好好读书。”
“这怎么行,大丈夫哪能让女子担起养家担子,不行,我娶你回来是让你开开心心过日子的,哪能让你操劳蹉跎,就这样你莫要胡来,就此作罢。”童生看了下天色,脸有愠色,“时候不早了,我要赶回去了,记住吃吃喝喝不要想这事。”
林幽口中应下,心里早有了盘算,找点绣活再到书院打听下书生们的需求,自己摸索着能不能做点小生意。于是假借送童生为由,让曹暮夜送他们上镇子,一起进了书院。
林幽第一次进书院有点新鲜,路上童生遇到几个同窗聊了几句并未介绍她的身份,领着她到宿舍,里面没有人。林幽看到有两个床铺,一简陋一富贵,吸引的是那拦在中间的笑屏风,那不正是她绣的那幅。
“幽幽你先坐会,我去去就回。”童生放下东西出去。
林幽环视一周无所事事看到童生床上的木箱好奇打开,里面整齐叠满书,随便拿一本一看,手顿了下连翻几页,发现全部都是空的,又随便拿了本,发现是本抄了半的书。
林幽恍然大悟原来童生接抄书的活,想到他以前又要读书又要抄书维持生计,这下又多出了她一人,大考将至她没办法就算了,但她有办法啊……
“哪儿来的小娘子?”
林幽惊吓回头看到个衣着富贵略显富态的男子站在屏风旁,肥胖的手指搭在屏风上,胖脸圆眼塌鼻厚唇,笑起来带着点憨气。
他见林幽不说话,佯装思考了半会敲了下屏风道:“你就是童生新娶的媳妇儿?他人呢?”左右望了下,“就这样扔你在这里了?”
林幽摇头说不是他一会就回来了。
“我是他同窗,我同他住。”他拉一张凳子坐在林幽不远处,打量了眼林幽,咯咯笑了起来,“小娘子不必害怕,我是读书人,住在镇上,姓王,名富贵。”
林幽露出不礼貌不失礼的微笑,轻轻道了声王公子。
王富贵见林幽看屏风,“这漂亮吧。”
林幽点头,她绣的自然是好的。
“这是可是找最好的绣娘绣的,啧啧。”王富贵摇头失望继续道,“刚让帮绣了个小东西,之后嫁人了就不绣了,太可惜了。小娘子,你说这么好的绣娘嫁了就收手了,这是不是埋汰了这么好的手艺。五十两啊!嫁人了就不赚钱了?”
五十两?!林幽眼微微睁,她的工钱还不到零头,还被无缘无故克扣工钱,这裁缝铺老板实在太黑心了。她想既然这王富贵喜欢,又出钱大方,何不接下这活,不仅能补贴家用还能让童生好好读书,不再分心赚钱多好的事情。
“王公子怎么一说,我就确定了,这位绣娘姐姐应该是我村子里的那位。这么多钱,绣娘姐姐知道肯定悔青了肠子。”
王富贵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倾,“小娘子可当真!你快快跟她说去,我要一扇面,花样就是当初新起后隐遁的木木生的春兰。她要是答应你就跟我说。”
木木生?这不是她随便造给货郎的名字吗?原来她的花样都卖到这种人家了?
这时王富贵又感慨道:“哎,要是有新的花样就好了。”
“王公子的好意我会回去跟绣娘姐姐说道,就是我住在村里不方便,这一去一回的会耽误几天。”
王富贵点头,从钱袋拿出一锭银子给林幽道:“是我考虑不周,忘了你们这小娘子深居简出的不方便,劳烦小娘子稍等片刻,我让家仆回家取布料,你带着布料回去,若成了就让绣娘直接绣,绣好了还麻烦小娘子来看童生的时候送来。这是你的车费,请收下。”
林幽还发愁后面如何说,这一半会王富贵就帮她想好了,她只要答应走这一趟,自己绣好拿回来,这一去一来钱就到手了,还不怕被人中间克扣,实在是件美差。
“王公子客气了,我想绣娘姐姐会答应的,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还望王公子的家仆快些。”林幽接下银子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看了过去发现是童生,“夫君。”
童生警惕看了王富贵一眼,伸手去拉林幽,林幽让了下看着王富贵道:“刚与王公子交谈,得知村刚嫁进来没多久的邻居姐姐,正是王公子找的绣娘。”拿银子给童生看,“这是王公子给我的牵线费。”
童生看王富贵,王富贵点头十分高兴笑得面颊肥肉乱颤。
“既然这样,天色不早了,你先到干娘家住一晚,明早再归家吧。”童生说着就推着林幽往门外赶。
王富贵仰着脖子在后面喊:“童生你等等啊,小娘子还要等我家的布料呢。”
童生停下脚步看林幽,林幽点头,他这才与王富贵道:“那等等吧。”
他们等到将近黄昏,王家的仆人才抱着个包袱气喘吁吁过来,王富贵拿过来要给林幽,童生帮接下,客套又疏离对他道:“王兄放心,东西定送到。”
“好好,那你快送人回去吧。”王富贵转看林幽和颜悦色道“劳烦小娘子了。”
林幽微笑作答,跟着童生出了书院。
两人刚到门口,远远就看到曹暮夜,他交叠着手看着慵懒惬意,轻轻倚在一棵枯树旁,一看到他们出来立刻站直大步走了过来。
曹暮夜瞪了眼童生训斥道:“她傻不懂,你也不懂吗?”
童生马上低声道歉:“是我不对,不该让大哥久等,看着天色不早了,干脆在镇上住一晚吧。”
曹暮夜觉得这话很中听,看到他也跟上车,脸马上阴沉下来,拉住他道:“镇上的房子都是尘,有那功夫打理,还不如现在马上回去。”
“但这天已经暗下,大哥又劳累了一天,夜里赶车怕是危险,还不如……”
曹暮夜不耐烦扯他下来,自己跳坐上去,手搭着缰绳道:“有功夫跟你扯皮这会我都出了城门,还有不要叫我大哥。”甩了下缰绳,车悠悠动了起来。
童生脸上的笑容僵住后缓缓下沉,温润的眼结成寒冰,用力甩衣袖回书院,刚到宿舍就看到不住这儿的王富贵瞧着二郎腿等他,若无其事将门关上看他。
“童生你小媳妇不错啊。”王富贵笑得忠厚老实,圆眼尽放着邪光。
“你不是要木木生的书画讨好那位京都来的贵人。”童生背对他倒茶水,嫌恶的说道。
“你有真迹?”王富贵收敛邪气,端坐起来看向童生,很快又后仰舒服靠着垫子上,“就凭你?”
童生淡漠扯了下唇角,从书箱里那出本书向王富贵扔过去。
书正好落在王富贵身侧展开,端正秀丽的字体跃然纸上,王富贵呆愣了会,着急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对比,哈哈大笑起来,“对,就是它,是它。童生,真有你的,还看不出你这穷酸假正经还有这门路。”
王富贵下炕拖着步子走到童生身旁,胖手亲密搭在他的肩膀上,熟络的语气道:“你有门路,哥哥我又人路,你给哥哥弄副字画来,以后哥哥保富贵。”
童生嫌重抖了下肩膀示意他移开,王富贵笑着移开,“富贵可不敢,就劳烦引荐一下。”
王富贵笑脸变怒脸,“少得寸进尺。”
“那门路就算了,本想着同门之意,让你引荐你既然不领情就算了。”童生傲慢拉着嗓音,余光轻扫王富贵的反应。
果然王富贵紧张起来忙追问:“你知道是谁?”
“当然?先生又不止跟你亲近。”童生拿了本书翻看,静等王富贵。
王富贵揉搓手指思考了会,咬牙回答:“好,好,带你去成了吧,那字画。”
“自然,想画什么有什么。”童生唇角得意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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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幽收到童生的信是第二天。
她正在想花样,耳边听着莲宝跟曹暮夜玩耍的笑声,到镇上做买卖的族叔拿了信过来,笑声噶然而至,信被曹暮夜直接拆开简单的扫了眼扔向林幽,讥讽道:“才几日,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林幽知道曹暮夜对童生有敌意,只当耳边风拿来看,字里行间是在得体客气,有着远门丈夫对妻子的想念和家中的担心,他提出让她暂住曹干娘家,又说了些书院中的见闻,信末还不忘让林幽回信。
“还有什么话说。”曹暮夜抱莲宝坐在他盘腿处,两父子双目炯炯有神看她。
林幽折好信淡淡回答:“他这不正和你意,左右我愿不愿意都被逼住这里了。”
“你可不要胳膊肘往外拐,他家一粒米都没有……”曹暮夜看林幽脸沉下来,转另外的说道“一个老汉,一年轻女子,瓜田李下的我也是为你好。”
林幽轻哼几声,前晚可不是这样说的,算了算了,毕竟他说的不堪入耳,但都是事实童家厨房多年未用,更没一粒粮食,童生离开时未给她钱银,怕是忘了后来才记起,才让她回娘家,等他有钱才让她回去吧。
她想到童生说的趣闻,里面说的木木生的字画,她的字画确实在贵女圈小有名气,但也只是女子间的攀比并不作数,未想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受到吹捧,心中有着点小得意。她一个女子能用绣品跟字画撑起一个家,以后还能养出个大官来,仿佛全身绽放出金光,不再靠金山银山,就靠自己这座大山。
曹暮夜见林幽笑得诡异,由感一股寒意飘来,莲宝调皮摸他下巴又将这寒意打散,仿佛只是幻觉。他大手抓住使坏的小手,小手又软包裹在他掌中的粗粝中,听着莲宝咯咯的笑声中,一切都掌握中。
林幽想好的花样,开始绣了起来。这次她知道了绣品的主人身份,根据与王富贵的短暂接触,大概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谈吐装腔做调,衣着贵且俗气,像只喜欢往自个身上堆金银珠宝的金蝉。
所以,她绣了一副百花争艳,绚烂多彩正和他意。
王富贵拿着到手的绣品,连说了几个好,就是傻笑,爱不释手的看看摸摸。
童生眼里有惊艳,但不表露出来,将林幽带到外面的小花园处,说是小花园只不过是书院夫子种了些不知品种的杂花,摆成的一个小花坛,旁边是不知何时栽种的树木,高高低低的正好挡住他们的身影。
“字画卖得很好。”童生从袖囊拿出个钱袋,“你拿着钱回去,随意用别亏待了自己,看你都瘦了,想到我堂堂七尺男儿,要妻子养家我这脊梁骨就直不起来。”
林幽拿过钱袋拿了点出来,又把钱袋塞了回去,劝道:“夫君是将来的国之栋梁,我只是一时的劳累,之后就仰仗夫君一路荣华。”
童生眼湿湿带着感动的光,张开双手就要把林幽抱个满怀,林幽脸煞白后退躲过,别过脸解释道:“光天化日的……”衣袖掩脸眨了眨眼,故作娇羞之态。
童生向林幽道歉:“我的孟浪了,不知干娘到镇上了吗?”
林幽听闻表情深沉答道:“夫君学业繁忙任记挂干娘,可有心了。干娘好多了,在家中休养,我这阵子都在镇上照看,怕爹那照顾不到了。”
童生看林幽露歉意,宽慰她道:“爹虽看着文弱,但身子骨还算硬朗,以前我在书院读书,爹有邻居照顾已成常态,幽幽不必太多记挂。要紧的照顾好干娘,一切恢复平常,大家平平安安。”
林幽听童生的话,感这人真是贴心善良,眼眶不由滚烫,让了让拭泪,哽咽道:“夫君良善必有后福。”
童生送她回家,看了眼曹干娘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提着灯笼回书院,刚到书院门口,看到一盏精致风灯迎风轻晃,加快脚步过去。
童生朝马车双手作揖道:“吕公子。”
林幽提着食盒往书院赶,刚转近路朝小道进去,刚走几步发现小道比往日冷清许多,平时吵闹的鸟声,现在听来显得空寂回荡。
哗啦又什么碎片落地,林幽转身看,看到一个衣服破旧男子从墙上跳下,一个,两个,三个,林幽后脊发凉转身要快,不知何时前方也堵着差不多模样的男子。
混混?!
林幽惊觉,平日老喊曹暮夜混混,这时遇到真正的混混,她方才知道混混与混混的区别。她被前后夹击,小道本就清冷今日更甚,她又处中段怕是喊破嗓子也无人听见。
本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此时她全身已浸出冷汗瑟瑟发抖,她手抖动摸藏在衣内的钱袋,鼓着勇气道:“各位,好,好汉,只图财我把钱都给你们,那就放了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真的。”
“只图财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