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欢破开虚空一冲而出,未等他看清外面的情形,便有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力袭上来。不过,他在冲出那虚无之境时便有心理准备,于是手中画简一展,彻骨寒意之中突现一点耀眼的蓝色,火焰裹挟在寒冰之中沸腾燃烧,犹如冬天里盛开的艳丽花朵,绝美、却冰寒更甚!
直到这时,我才看到扑过来的那张脸正是盛颜,不过她此时脸上带了一丝惊惧,身形飞转,极力避开倾泻而出的蓝焰,往原处急遁。
蜃兽擅长制造幻境,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杀死,但在其他方面却不算强大,真刀真枪对仗时更是短板。
更何况,此时天上的乌云已经聚集得十分厚沉,空气中雷霆的气息也越来越浓烈,谁知道天劫什么时候会砸下来。
晋升元婴的天劫是修士一生中经历的无数劫数中的第一个,威力巨大,堪比妖兽的化形劫。妖兽肉身强悍,尚且会在受劫时皮开肉绽甚至形神俱毁,更何况是肉身向来比较薄弱的人修。
盛颜是经过化形劫的,即使今日她都还记得当时的惨烈,所以眼见没可能一击杀掉柳清欢,自然转身就跑,而且还要跑得快一点。
要知道,只要在天劫范围内都会被算在里面,天劫也会根据其内的人的实力大幅度提升,绝不留下任何空隙给度劫之人钻。
柳清欢见盛颜一击就走,脚下动了动,又抬头看了看天,终究还是没有跟上去。
他心里暗自遗憾不是时候,在金丹时看不透对方到底修为有多高,此时再看,盛颜也不过四阶中期而已,以他的实力还是有得拼的,可惜却赶在这个时候……
要是能抓到她……
他突然转头,就见远处天边又出现三个人影,待看清其中两人时不由大喜,运起灵力高喊道:“前辈、前辈!快追上那女子,她是条化形蜃兽,能找到度朔山!”
那边三人自然是追在盛颜身后的苦海等人,只是他们顾忌着天劫范围,不敢靠得太近。柳清欢出现得极其突然,三人不由有些惊疑,不约而同地暂停了脚步,准备看看事态发展再行事,就听到了他的喊叫。
“咦!”
听到的三人都不由心头一跳,相处了大半年的女修竟然是化形妖兽!
当初柳清欢凭借着蛛丝马迹识错幻境时,也没料到背后会是一头化形妖兽。他当初会对盛颜出手,也只是当对方是一个修士,不想将自己的身份秘密泄露出去,直到对方自曝身份才明白过来。
这些年,盛颜混迹在修士之中,引诱修士进入她布下的陷阱,行事也越来越谨慎,在面对三位元婴修士时更是小心。以蜃兽极其强大的伪装潜藏能力,如果不露出马脚,翠虚等人发现不了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单凭柳清欢一句话,三人也不可能立马相信。透过层层冰焰,他们只能模糊地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翠虚遥望道:“看来是一位新晋阶的道友,准备度元婴之劫。”
一旁的清瘦男子突然往前急飞:“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先追上去再说,那家伙快要跑远了。”
觉得他说得有理,翠虚立刻跟上,却发现苦海没有动,竟然在查看水镜,不由疑惑地传音道:“秃驴?”
苦海追了上来,扬着水镜晃了晃:“我听他声音有点熟悉,刚刚查了下。”
“是?”
“是。”
翠虚转过头,从侧面再次打量那个身影。他们没有选择从劫云中穿过去,免得雷劫发动时波及自身。而在此时,柳清欢终于收了九曲红尘谱,露出改变过的容貌。
“柳小儿!”苦海脱口而出。
翠虚也露出微讶,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柳清欢遥遥向两人行了一礼,又道:“两位前辈,那女子是一条化形蜃兽,应该知道怎么寻找度朔山,你们快去追她。”
苦海看了天上的劫云一眼,对翠虚道:“老贼,你追上去可行?我当初答应了张黎,说要照看他徒弟,现在他徒弟既然要度元婴之劫,最好要有个人在旁边看着,免得被不长眼的东西钻了空子。”
翠虚点了点头:“不过一条蜃兽罢了,我一个人就行。”
两人说定,翠虚拿出一支碧绿玉如意,在身前一划,整个人在原地一闪,下一瞬便到了远处。
柳清欢见这架势,便明白了两人是什么打算,不由感激地再次行了一礼:“多谢大师。”
“先别谢了,雷都要劈下来了。”苦海道:“你这小子,竟然在这里结婴度劫,也不知该说你胆大还是鲁莽,给我专心!”
柳清欢苦笑一声,他也没办法不是?
抬起头,就见天空已如黑云压城,仿佛下一刻就要砸下来。然而劫雷酝酿了这么久还没降下,却让他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众所周知,天劫因人而异,酝酿得越久,其威力越大。
柳清欢被关在蜃兽的空间中一百多年,根本没有机会准备度劫之物,此时只是拿出了太南仙剑的剑鞘,身上闪出数道光华,将其身形淹没。
苦海找了个远离劫云的地方坐下,脸上浮出一丝忧虑,看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只有他帮忙出手了。
风突然停了,他们所在的这片海域变得极静,只听得有闷响从头顶滚动。
柳清欢凝神望着天空,紧握着手中的剑鞘,静静等待着。
这时,厚厚的云层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其内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一点黑色从中间诞生,像毒花一般盛开、扩散,将绿意破坏得七零八落。
不等他看清,一道耀眼至极的光芒一闪,从天而降的雷霆蜿蜒而走,仿佛一棵快速发芽长大又枯萎的大树,其树顶直指柳清欢。
柳清欢吓了一跳,心中疑惑这是什么劫雷,竟然这般怪。太南仙剑剑鞘被他祭上头顶,劫雷眨眼间便劈到,与此同时,整个剑鞘发出了夺目的金光。
而此时,柳清欢才听到了那声响彻天地的炸响,一条条诡异的雷电犹如蓬勃生长的枝桠,又如炸开的花束,竟是绕过了剑鞘直扑到他身上!
再躲已是来不及,身上的数层防护罩只一瞬间便被撕开,然后他感觉到了雷电贯穿过身体的极端痛麻,一波又一波,仿佛永无止尽。
“柳小儿,这是生死枯荣劫!”苦海的传音从无边疼痛中挤出来,带着叹息:“此劫极为特殊,不能用法宝抵挡,你只能靠法身硬顶。”
柳清欢其实在被雷劈中那一刻便已明了,因为雷电过处,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糜烂、剥落,根根白骨从焦糊的血肉露出,渐渐连五脏六腑都能看到。
柳清欢从极端的痛楚中挣脱出来,精纯的青木之气一股股往外直冒,萦绕着他全身流动,于是白骨上再次覆上一层血色,新肉又以极速长出。
只是未等新肉长好,雷电又再次冲刷而来,于是新肉剥落,再次露出白骨。
如此周而复始,其间痛楚不言而喻。
柳清欢已彻底冷静下来,用强大的自制力将痛感放在一边,全力催动体内的灵力,修复受损的躯体。
此时他整个人犹如被撕扯的破布娃娃,两种力量在他身体上争夺主控权,脸上、身上,到处是战场,破破烂烂、惨不忍睹。
不过,劫雷虽然破坏力强大,柳清欢却在其中找到了一丝生机,虽然微弱,却犹如沉睡的种子,一遇青木之气便焕发出惊人的力量,以至越到后面,他修复身体的速度就越快。
仿佛熬过了整整一个冬季,这第一道劫雷的力量终于耗尽,柳清欢终于抬起头来。
脸上刚刚长出的新肉还带着脆弱的淡红,一块块,像是拼凑出来的一般。
他神情肃然,看着天空中的那道裂缝,那里正在酝酿第二道劫雷。
生死枯荣劫,没想到他会遇到这样的天劫,但想到他所修的功法与一路走来的经历,此劫又像是理所当然,特地为他准备的。
据说此劫极为霸道,一共只有四道劫雷,经历者却很少有渡成功。
他盘坐着,手中握着两枚极品木灵石,快速汲取灵力,神情平和,却极为坚定,眼中更是带着强烈的战意。
他听出了苦海话语中的惋惜,但他相信自己。修炼这么多年,历过无数险境,一场天劫不能阻挡他前行的脚步!
太南仙剑的剑鞘依然被他置在头顶,虽然不能挡住劫雷,中间却也能短暂分散一下雷霆的力量,让他不至直接被劈散。
第二道劫雷很快降临,其声势比第一道猛增了一倍,粗壮的雷电如张牙舞爪的恶龙一般,誓要将他撕碎。
这一次,雷霆中那一丝生机更加微弱,毁灭的力量大增,于是青木之气的修复能力已经明显有些吃力。在劫雷过去后,柳清欢几乎化作了一具骨架。
他抬起斑驳的指骨,眉心飞出一点灰光,生死剑意转眼变成白色,绿色的枝条在剑身上生长。随后,他展开生之剑域,浓浓的白雾将他淹没,一层层藤蔓一般的绿意将他裹了起来。
第三道劫雷便在此时劈下,可怕的雷霆之力将白雾劈散了大半,但最终总算让柳清欢保留了下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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