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如/医师,谢谢你

陈慧如(原文2012.6.5发表凯莉国境Kelly CHEN's Utopia)

昨天,为了下一部剧本的取材,我在某大医院的开刀房待了一个半天。手术室的采访是申请才得以进入的,因为有位外科医师姊夫,因此进去的程序是比较方便一些。所谓的开刀房,其实是由数十间的手术室所组成的,在每个房间里,几乎每天,都有一大组医师,护士,在这里为来自台湾各地的病人执行手术。为各种受病痛所苦的患者,提供平价的诊治手术,让他们可以多换取一些,在这地球上生存的时间

去年十一月,我本人也曾经在这里,执行过一个小型的肾脏手术。对于当时裸身只着一件单薄的手术衣,孤单地躺在床上被推进来的恐惧经验,记忆犹新。只记得陌生而温柔的护士,不断在旁边对我说话,还问我会不会冷,帮我盖上加温过的暖单,然后就在那个抬头朝上几乎只看得到天花板过程里,做完了一个大大改善我身体健康的手术。

台大闹起护士荒!台湾医疗体制出问题。(图/东森新闻提供)

然后今天,看到了台大资深医师柯文前辈,说他一门「外科重症」的课程开不成了,选修学生过少。也在最近听说,台湾有超过二分之一的医师执照,现在都在医美界。这么多年来,我听了担任医师的姐姐和姊夫,不知说了多少关于健保制度弊病的事,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而我能做到的,仅仅是尽量不要浪费药物,其他的,我真的不懂,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现在,连我这个外行人,都开始会担心,会不会再过十年,二十年,再也没有医师愿意帮我们开刀?或者,要等一台刀,要等上好几个星期?因为本来应该在大医院帮我们开刀的医师,现在都在帮女人们打针了。

究竟,我们国家的健保制度,把这些原本想救人的医师,逼到什么程度了?我真的不解了。

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理论跟想法要跟你们分享,仅仅是想把我昨天感受到的写出来而已。

在一间手术室,一名资深主任,一名主治医师,一名住院医师,外加一名麻醉住院医师,两名护士,还有不时要来查看的一名资深麻醉主任,一名资深麻醉护士, 这八位专业人士,至少不是随便路边就可以找到的大叔大婶, 仅仅为了一个病人,在聚精会神地执行手术。

这过程里每个人都必须脑力和精神百分百集中地工作,这不是电脑打错一个表格,或今天打错一通电话,写错一份报告那样的粗心可以化解,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管是团队之间的密切合作,还有时间和速度的争取,以及病人生命状态的掌控,这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

因为他们在做的,是跟病人生命有关的重大事项

所有的人几乎都是站着,短则一两个小时,长则七八个小时,甚至更久,考验着每个人的体力耐力

护士两人一人要保持完全无菌,另一人则可以碰触无菌以外的东西。如果突然来了一个急诊病患必须要开刀,大家同时要继续执行手术,还要一边稍微分神去讨论怎么安顿这台刀的事项,找谁麻醉,什么时间开,准备什么等等。

本来以为今天总算可以在八点左右吃个晚餐的,可能会因为这位急诊的来到,下班时间马上变成深夜。除了都在预想之中会发生的事之外,还有预想之外料想不到的事。例如接受手术之后病患的突发状况,牵涉着病人无法预料体质无法控制的变化,都会让跟这个手术有关的这八个人,吃上官司。

他们付出了他们自认最好的贡献,但是他们换来的可能是无情的咒骂和纠纷

我想,大概没有哪一个医师,是抱着想被告心情去开刀的。他们都是抱着要救人的心情去开刀,只是他们也是人,不是神,有的时候他们就是救不了另一个人。

在昨天那个下午,我突然很佩服在这里头的任何一个人,或许外界的人觉得他们获得了比一般人更高的薪水,是吗?但是我们也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其他,可以赚相同甚至更多钱,也不需要抵押如此大代价的工作。如果需要把这么多条人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如果需要付出这么多的体力和耐力,说真的,他们获得的酬劳,真的不值。至少,在我们的国家,不值。

而我们,一个不会开刀,也无力改变健保制度的平凡公民,可以做什么?

或许仅仅是在我们以廉价的价格享受了这些服务之后,能够很简单地说一声,医师,谢谢你。护士,谢谢你。

他们就会在一天精疲力尽而后睡去前,

知道自己之所以还坚持着,是因为他还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作者陈慧如是作家也是编剧,部落格:凯莉国境Kelly CHEN's Utopia。以上言论不代表本报立场。ET论坛欢迎更多参与,投稿请寄editor@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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