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出賣安全？俄亥俄州出軌事故：美國鐵路的成本壓榨惡果
无人机照片显示，从发生出轨事故的2月3日晚上、到隔天2月4日中午，货运列车残骸仍在燃烧。 图／美联社
美国俄亥俄州2月3日发生重大列车出轨事故，一列属于诺福克南方（Norfolk Southern）铁路公司的货运列车，于当地时间晚间9点左右，从伊利诺州麦迪逊市（Madison）驶往宾州康威市（Conway）途中，约有50节车厢在俄亥俄州东巴勒斯坦（East Palestine）出轨起火，现场火焰熊熊，烟雾弥漫，因该列车为货运列车没有载客，仅有列车的乘务人员受到轻微擦伤。
由于事故列车载运巨量「氯乙烯」气体，不仅易燃、吸入又有致癌风险，因此当局下达多日的疏散令，当地居民直至2月8日才获准返家，其后仍反应出现身体不适。此次俄亥俄州的重大列车出轨事件，再度掀起美国社会对于铁路安全的检讨声浪——美国政府在2021年11月通过1.2兆美元基础建设法案，当中拨款660亿改善铁路建设，如今成效究竟何在？
此外，在过去6年，美国各大货运铁路公司大量精省人力，解雇多达三分之一的铁路劳工，结果就是检查人员和维护人员只能用更少的时间，处理更庞大的工作量，这次的出轨事故，是否可解读为检修安全被忽视，所造成的恶果？
2023年2月3日晚间9时，诺福克南方铁路公司的货运列车出轨并引发大火。 图／美联社
▌危险化学气体外泄
事故列车由3辆机车和150节货车车厢编成，其中20节运载危险物质，据诺福克南方公司表示，20多节车厢中载运所谓的「易燃物、可燃物或环境危害物品」等危险品，其中14节载运「氯乙烯」（vinyl chloride）的车厢也在脱轨的行列并暴露于火海之中，且当中还可能有1节以上的车厢，经由阀门缓慢释放车厢中的氯乙烯以进行泄压。
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指出，氯乙烯是一种无色的工业生产气体，易于燃烧，主要用于制造聚氯乙烯（PVC）管和其他产品，吸入有增加罹患肝癌和其他癌症的风险，它同时也是香烟燃烧的副产品。
东巴勒斯坦消防队长德拉比克（Keith A. Drabick）与其他人员在事故发生后通宵灭火，但在确认其中一节车厢载有易燃化学品氯乙烯，可能危及现场工作人员后，便下令撤离事故现场。
德拉比克表示，车上还有其他化学物质，在检测单位确认安全之前，所有紧急救援人员都会与事故车厢保持距离。东巴勒斯坦镇长康纳韦（Trent Conaway）在记者会上也表示，「让任何人在那里灭火都是不安全的」，救灾工作受到阻碍，大火因此延烧数日。
俄亥俄州州长德温（Mike DeWine）视察东巴勒斯坦的事故地点后，在当地地图上指出须疏散居民的地区。 图／美联社
由于事发地点位于俄亥俄州与宾州交界，两州政府当局紧急疏散周边1至2英哩（约合1.6至3.2公里）范围内的居民，4,800名居民中约有一半不得不撤离家园，转往当地一所高中和社区中心避难。诺福克南方公司也在当地开设了紧急救援中心，协助联络受害居民的资讯，并提供红十字会等救助单位进驻及所需的资金。
据《路透社》报导，由于其中5节载运氯乙烯的车厢，其状态极不稳定，可能会造成爆炸，导致破片四散伤人和有毒烟雾涌出，因此俄亥俄州官员在下令疏散事故现场附近的人员后，对车厢内的危险化学气体进行控制性排放。
诺福克南方公司与俄州官员合作，拟定了一项手动排放化学物质的计划，在2月6日下午完成了氯乙烯气体的排放工作，并进行小型的引爆，原本燃烧中的车厢受到控制，救灾工作得以继续进行，同时相关单位严密监测周围的空气与水质数据。对于周边居民的疏散令也于2月8日解除，居民带着忐忑的心情陆续返回家园。
然而2月13日俄亥俄州自然资源部指出，事故造成的化学物质外泄，以导致东巴勒斯坦镇以南约12公里远的河流中，有超过3,500条鱼死亡，当地居民也表示在得到安全保证前，不会取用附近的水源；2月8日之后返家的民众仍反应当地有异味、让他们感到头痛、恶心及其他不适。
俄亥俄州国民警卫队提供成员穿上防护衣、准备进入受事故影响区域，以评估该地剩余危险。 图／美联社
东巴勒斯坦的相关单位在事故发生后，严密监测周围的空气与水质数据。 图／美联社
▌事故调查中
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National Transportation Safety Board, NTSB）目前已针对该起事故，架设调查进度说明网页。
发言人葛拉罕（Michael Graham）表示，在出轨前不久，乘务人员收到了警报，显示车轮轮轴方面出现故障，因而触发了紧急紧轫（注：火车的紧急煞车），造成车厢的推挤导致出轨。调查人员也确定了出轨点，并找到了事发当时车上的监视画面，显示的确有某种「机械方面的问题产生」。
NTSB后续将会进一步要求诺福克南方公司提供相关记录，包括轨道检查记录，机车和轨道车检查和维修记录，列车乘务员履历等，并正在调查乘务人员的处理过程，其中包括一名驾驶员、指挥员和见习的售票员。
完整的调查结果至少需要18～24个月，初步调查报告将在4至6周内在官方网页和Twitter上更新。
各大货运铁路公司在过去6年中，已经解雇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铁路劳工。示意图，图为加州洛杉矶一处火车站中的货运列车和工作人员。 图／法新社
▌铁路安全何在？
此次俄亥俄州的重大列车出轨事件也再度掀起美国社会对于铁路安全的检讨声浪。
部份舆论首先质疑，2021年11月美国总统拜登签署的1.2兆美元基础设施法案中，拨给改善铁路建设的660亿，成效究竟何在？
对此联邦铁路管理局（Federal Railroad Administration, FRA）表示，基础设施预算主要针对客运铁路进行改善，而货运一直以来都是铁路公司的主要业务，持续投入资金进行维护等工作。
FRA的数据显示，美国每年平均大约发生1千次火车出轨，并非所有事故都会导致有毒化学品泄漏，此案可说是特例。而有99.9％的危险品运输都是安全到达目的地，因此铁路仍然可说是美国最安全的陆地货物运输形式。
曾领导田纳西大学交通研究中心的克拉克（David Clarke）教授说：
不过，美国劳工联合会和产业工会联合会（AFL-CIO）运输贸易部联盟主席雷根（Greg Regan）则表示，担心灾难性出轨的机率正在大幅增加，因为各大货运铁路公司在过去6年中，已经解雇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铁路劳工。
公司政策已经转向运行更少班次，但是编组长度更长的火车，以节省司机员、搬运工、检修人员等人力——在大量精简人力之前，每位检查员有大约2分钟的时间来检查每节车厢，现在却只有大约30到45秒的检查时间。轨道维护人员和负责号志设备的检修人员负责的辖区范围也更加扩大，这使得平时的维护和预防变得更加困难。
雷根不满指出：
「他们（铁路公司）真的只是想从这些工人身上榨取更多的生产力。」
约有50节车厢在俄亥俄州东巴勒斯坦出轨起火，现场火焰熊熊，烟雾弥漫，因该列车为货运列车没有载客，仅有列车的乘务人员受到轻微擦伤。 图／法新社
从俄亥俄州东巴勒斯坦住宅区，可见到出轨事故后升起的浓浓黑烟。 图／美联社
而雷根所提出的现象，也和2022年10月美国铁路联合罢工，要求改善班表制度与人力结构的诉求不谋而合。
在俄亥俄州出轨事故发生后，美国媒体也踢爆诺福克南方公司曾经在川普政府时期，花大钱游说议员以及政府官员限缩危险品安全规范的适用对象，好让公司不用花更多成本安装更加安全的电子制轫系统（注：火车的减速与煞车装置）。
而在此之前，铁路货运公司的制轫系统都还是使用1868年规格的气压制轫系统。诺福克南方公司的游说，成功的让需要装载新型制轫系统的货运类别限缩到油罐车，而让其他类别的化学危险品得以继续使用旧规格系统运载；值得一提的是，诺福克南方公司花了数十亿美元雇用政治掮客游说的同时，却解聘了数千名的员工。
铁路工会以及轨道专家认为，铁路公司追求利润而精简人力，让后来的列车大量采取单人乘务和压缩调车、检修时间，这次的出轨事故，就是铁路公司只想赚钱而破坏组织安全文化的结果。
截至2月14日，诺福克铁路公司至少须面对4起集体诉讼，东巴勒斯坦居民与企业主指控其未善尽职责妥善维护和检查其轨道和车辆，没有提供适当的员工培训，也未能透明的将公司营运状况告知大众，进而导致出轨事故。
出轨的车厢到事故后数日，仍然散布在铁轨四处等待复原，然而支离破碎的美国铁路安全问题显然更是杂乱不堪、难以收拾，对于美国政府来说，铁路安全改革之路仍漫长。
到出轨事故3天后的2月6日，焦黑的火车车厢仍然散布在铁轨四处等待复原。 图／路透社
责任编辑／赖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