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拓生物官宣关停背后:License-in模式遇冷下Biotech出路何在?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林昀肖 实习生李佳英 北京报道近日,曾经的License-in模式代表企业联拓生物宣布,公司董事会已完成对公司的全面战略审查,并决定开始逐步缩减其业务。包括出售剩余资产、裁员、从纳斯达克退市和逐步停止其临床试验,同时决定发放4.8美元/股的特别股息,总计金额约5.28亿美元。联拓生物预计将于2024年底前完成其终止运营的相关活动。
据介绍,联拓生物是由美国生物医药投资基金Perceptive Advisors孵化的创新药企业,其主要运营模式为License-in,在2020年-2021年,联拓生物相继引进9款创新产品。但此后,随着资本寒冬的降临,联拓生物开始通过返授权转卖创新药权益,通过低买高卖做起“倒爷”生意。然而,联拓生物至今仍未有一款产品成功商业化盈利。据其财报数据,截至2023年三季度末,联拓生物现金、现金等价物、有价证券和限制性现金总额为2.522亿美元。在2023年12月初拒绝Concentra Biosciences提出的收购要约后,联拓生物的CEO和CFO又相继宣布离职。
License-in模式一度被视为最适合中国创新药发展的产业模式,但随着全球资本市场渐入寒冬,再鼎医药、基石药业、云顶新耀等曾经成功上市的License-in企业也开始走向低谷。根据GBIHealth发布的2023年度交易报告指出,在历经2021年的巅峰时期后,中国医药企业许可引进交易数量和交易金额均呈逐年下降趋势。不过,也有行业观点指出,License-in模式在近年来虽大幅“降温”,但由于其独特优势,仍在药企中广泛应用,同时,对License-in模式依赖较高的企业也在逐渐转型。
在融资寒冬中,Biotech面临资金筹措难题,不少企业选择战略收缩或关停的结局。如百济神州、东曜药业、舒泰神则选择砍管线,主动叫停研发项目,将现有资金投注至更有潜力的管线。无论是裁员、减管线,还是如天境生物重组另起炉灶,都是Biotech在“卖身”之前的求生尝试。相较于选择“卖身”的企业,上述仍保留自主权的Biotech或许是幸运的。
License-in明星企业将关停
关于停止运营的决定,联拓生物在公告中指出,董事会已于2024年2月9日批准部分停止运营举措,包括在2024年第一季度将裁员50多名全职员工,约占公司当前员工总数的50%。在资产向合作伙伴过渡并履行公司过渡服务义务后,2024年将进行额外的裁员。公司将保持一个核心员工群体,以实施有序的停止运营,并努力使公司剩余业务和资产价值最大化。
联拓生物预计,业务的全面停产将在2024年底基本完成,并将在2027年上半年完成解散,其中包括出售剩余资产或终止许可,以及完成有序停产所进行的裁员,预计将通过特别股息后保留的资金来支付其持续的运营成本。由于停止运营,联拓生物预计将产生约1720万美元的费用,主要与员工遣散费有关,在一些情况下也与留用奖金有关。
联拓生物创始人兼执行董事长Konstantin Poukalov表示:“2023年10月,董事会启动了对公司的全面战略审查,包括公司未来的众多选择,这是我们代表联拓生物和股东的最佳利益的承诺。随着重点从mavacamten商业化转移,以及将NBTXR3的权利许可给杨森后,董事会一致决定,逐步结束运营是在当前生物技术市场实现股东价值最大化的方式。”
据介绍,联拓生物是由美国生物医药投资基金Perceptive Advisors孵化的创新药企业,于2020年8月在上海成立,其主要运营模式为License-in,专注于将欧美市场突破性疗法引入中国及亚洲主要市场。联拓生物于2021年11月登陆纳斯达克市场,曾创下中国生物技术新公司融资纪录。
在2020年-2021年,联拓生物的License-in战略强劲推动,两年间从MyoKardia、QED、ReViral、Tarsus等国外创新药企业引进9款创新产品。但此后,随着资本寒冬的降临,联拓生物也开始转变策略,通过返授权转卖创新药权益,做起“倒爷”生意,依靠低买高卖获取盈利。
2023年10月24日,联拓生物授予百时美施贵宝在大中华区、新加坡、泰国开发和商业化mavacamten的独家权利。同时,联拓生物先前与百时美施贵宝旗下全资子公司MyoKardia于2020年8月签订获取上述权利的独家许可协议也将终结。根据协议条款,联拓生物将获得一次性3.5亿美元的对价。此外,根据联拓生物此前与MyoKardia签订的许可协议,而需向其支付的1.275亿美元的剩余里程碑付款义务也将被豁免。
上述交易中,联拓生物在一买一卖间收入3.5亿美元,约合25亿元。而在一年前的2022年12月,联拓生物也将引进的RSV药物权益转卖给辉瑞,通过转卖,联拓生物不仅赚回首付款,还获得销售分成机会。通过转卖创新药权益,联拓生物已经赚得两笔巨款,但“倒爷”模式似乎并难持续下去,联拓生物最终仍走向关停。
近年来,返授权案例并不罕见,除联拓生物外,进行过类似交易的还有云顶新耀。2022年8月,云顶新耀引进的Trop2 ADC药物Trodelvy返授权给吉利德,云顶新耀于2019年从Immunomedics引进Trodelvy,后者被吉利德收购。云顶新耀在转让Trodelvy之后,还有多重耐药菌治疗、IgA肾病等管线资产支撑其后续发展,而联拓生物最终则选择完全关闭。
联拓生物至今仍未有一款产品成功商业化盈利。根据其财报数据,截至2023年三季度末,联拓生物年内净亏损为6970万美元,2022年同期为净亏损9200万美元。现金流方面,2023年9月30日,联拓生物现金、现金等价物、有价证券和限制性现金总额为2.522亿美元。
2023年12月初,Tang Capital Partners 旗下的Concentra Biosciences向联拓生物提出了生物技术收购要约,提议以每股4.30美元的现金交易收购后者。几天后的12月7日,联拓生物拒绝该要约,认为其“低估了公司的价值,不符合联拓生物和其股东的最佳利益”。
在该决定后,联拓生物又接连两日发生重大人事变动,其CEO和CFO相继宣布离职。在2023年12月19日,先是首席执行官王轶喆从联拓生物离任,在第二天,公司的首席财务官Yi Larson也宣布离任。
License-in模式是否还有未来?
据介绍,License-in(授权引进)是指“产品引进方”向“产品授权方”支付一定的首付款,并约定后续的里程碑费用以及未来的销售提成,从而获得产品在某些国家(地区)的研发、生产和销售的商业化权利。
对于极度“烧钱”且高风险的新药研发项目,在同等资源下,License-in模式具有丰富产品管线、快速切入市场、降低成本及风险等多项优势。曾有Biotech企业CEO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介绍,新药创新价值链周期非常长,通常需要至少10年;同时投资金额很大,平均投资约在20亿美元左右;此外,药物从进入I期临床到商业化上市成功率仅有6.25%,风险也非常高。因此,在排名前10位或前20位的跨国药企中,有50%以上的新药管线通过引进获得,而非自主研发。
License-in模式一度被视为最适合中国创新药发展的产业模式,但随着全球资本市场渐入寒冬,那些曾经成功上市的License-in企业也开始走向低谷,再鼎医药、基石药业、云顶新耀、德琪医药等License-in明星企业,在走过2021年的巅峰后,股价均逐渐步入历史低点。在行业中,License-in模式甚至面临“伪创新”的质疑。
根据GBIHealth发布的2023年度交易报告中,对中国医药企业本土许可、许可引进、对外许可三类许可交易数量和金额的统计数据,2021-2023年,中国医药企业许可引进交易数量分别为128、88、41笔;交易金额分别为155.54亿、55.27亿、36.35亿美元。在历经2021年的巅峰时期后,许可引进交易数量和交易金额均呈逐年下降趋势。与此同时,对外许可交易数量和金额在2021-2023年持续增长。在2023年,许可引进不再是数量最多的许可交易种类,对外许可交易数量占到所有交易的47%,首次成为数量最多的许可交易种类,高达430.71亿美元的交易总额占总交易规模的87%。
不过,也有行业观点认为,License-in模式在近年来虽大幅“降温”,但由于其独特优势,仍在药企中广泛应用,无论是恒瑞医药、齐鲁制药等传统大型药企,还是百济神州、信达生物等创新药龙头企业,都拥有部分授权引进产品。与此同时,对License-in模式依赖较高的企业也在逐渐转型,例如再鼎医药、云顶新耀等都在争取“License-in+自研”双轮驱动。
上述CEO也指出,对Biotech而言,在目前资本市场环境下,融资越来越难,资金成本也较高,因此在选择商业模式时,需充分考虑未来资本市场的不确定性,在引进新药的同时进行自主研发,以此来确保自主研发能够得到资金支持,相对而言可降低风险。
对于“License-in+自研”模式,上述CEO认为,企业在进行业务拓展中,应选择确定性高的资产,让公司能够自我造血,建立起开发从临床到生产再到商业化的能力,同时也同步推进自主研发,这种模式相对较为快速、安全,并且风险较低。“当前不应急于将自主研发完全取代引进,而是需要合作,在生物制药行业价值链中,合作是必要的。”
关停危机下“卖身”成Biotech退路?
面对融资降温带来的资金短缺挑战,关停管线缩减业务、停止在研临床试验、低价卖出管线等都是Biotech为存活选择的应对举措。甚至拜耳、辉瑞等跨国大药企也均有暂停研发项目的消息传出。
2023年3月,东曜药业公告称,基于TAA013未来的商业价值和市场销售前景进行了全面谨慎的分析和评估,并结合公司战略规划,决定终止TAA013(HER2 ADC)的国内三期临床开发。6月,歌礼制药终止用于治疗肝癌的候选药物ASC06的研发;9月,百济神州终止了引进Zymeworks双抗ADC管线ZW49的合作;12月,舒泰神因已观察到的初步有效性数据未达预期,主动终止其乙肝基因治疗药物STSG-0002注射液的Ib/II期临床。
除主动叫停管线外,也有雄心勃勃的企业选择重组。2024年2月7日,天境生物宣布剥离在中国的资产,将全资子公司天境(上海)100%股权转让给天境(杭州),交易总对价最高达8000万美元,是未来实现的里程碑事件决定。目前天境生物尚无成熟商业产品实现营收,伊坦长效生长激素已完成临床试验,而CD38抗体菲泽妥单抗等均在临床阶段。
值得注意的是,天境(杭州)带走了研发进度较快的产品,也完成了超5亿元的C1轮融资。业内人士表示天境生物此次“金蝉脱壳”将中美市场分开独立运营,但能否走出一条顺畅的商业化路径还未可知。
只不过以上企业还能依赖手握的管线图谋未来的市场份额,不少在研发路上倒下的Biotech面临着关停或者卖身的结局。本次宣布关停的联拓生物便是在管线买卖中售出核心管线且仍无一款产品上市。
回望2023年,不少Biotech在资金寒冬中选择“卖身”,国际市场上大额收购的消息频繁传出,如艾伯维101亿美元收购ImmunoGen,百时美施贵宝48亿美元并购Mirati,意大利制药公司Alfasigma以8亿美元收购Intercept制药。在国内,Biotech企业亘喜生物以12亿美金整体出售给阿斯利康。阿斯利康得以收获亘喜生物的CAR-T平台和临床表现良好的CAR-T产品GC012F。
据浩悦资本统计,2023年Biotech赛道迎来交易活跃且交易类型更丰富的新阶段,即使排除亘喜生物出售的大交易,整体并购金额与数量较2022年仍明显提升。2024年1月5日,又一Biotech收购协议达成,诺华宣布达成收购信瑞诺医药的协议,将atrasentan及zigakibart(BION-1301)两款用于治疗IgA肾病的临床开发阶段药物纳入怀中。
在医药市场融资艰难的当下,自身缺失短期商业变现能力的Biotech将“卖身”视作一种合适的退出路径。据GBI发布的2023年度交易报告,业内人士预测,后续将有更多针对中国公司的收购活动,其中在美国和中国香港上市的公司最有可能成为收购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