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化与连结 安身与立命──为文学在台北找个家3-3

活动主视觉设计黄子钦。(文讯提供)

百人砌砖完成。(吴景腾摄/文讯提供)

九歌出版社总编辑陈素芳放上第一百块砖。(吴景腾摄/文讯提供)

作家为台北文学馆发声,左起:马翊航、颜讷、陈栢青、鸿鸿、陈雪、李敏勇、陈昌明、黄美娥、林水福、吴钧尧。(吴景腾摄/文讯提供)

作家为台北文学馆发声,左起:须文蔚、许荣哲、黄建业、杨翠、朱宥勋、吴妮民、陈素芳、梅家玲、崔舜华、赵政岷。(吴景腾摄/文讯提供)

编按:各界期盼的「台北文学馆」在多方促成下,将从《文讯》「文艺资料研究及服务中心」现有规模出发,成立「台北文学馆筹备处」。《文讯》邀集百位文化人发声,人间副刊特摘录名家发言分三天刊登,期能共绘一个台北文学蓝图。

一座摆放未来的文学馆

台北的前世今生渊远流长,如今,这分记忆的安放处已经画好蓝图,如同午场主持人陈栢青所言:「终于有个地方记得我们的脸,我们的名字将会在里头彼此相认。」陈栢青形容,作家的大脑是凭空造物的空中楼阁,但没有一间真正的居所,而台北文学馆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让所有人可以进去的地方。」人需要安身立命的地方,文学亦然。

那么,我们该在何处安身呢?身为文坛长青树的诗人李敏勇抛出一个建议:将监察院等曾经是历史古迹的行政处当作文学馆将来的地点,唯有去掉政治包袱,将首都圈内所有政治历史的机构开放,才能翻转首都的文化印象。身为日本文学研究者与翻译家的林水福也建议,可以将地点选在圆山花博公园,希望未来有一幅光景:父母亲在假日,牵着孩子去参观文学馆。

至于馆内的想像,林水福认为文学馆一定要有庞大的空间搜集资料,并且注重手稿、画作、水墨等搜藏品的保养,让后世有更好的资料可以查阅。除了硬体设备,身兼诗人、导演、策展人等多种文化身分的鸿鸿认为,软体也同样重要。例如台湾的国外驻村交流计划几乎没有台湾方的窗口或移交单位,希望台北文学馆能拥有国际对口,将优秀人才送出去深造,也带优秀国际作家回来演讲。

九歌出版社总编辑陈素芳建议,地点要在交通便捷的地方。文学馆本身具有历史教育的功能,唯有发掘过去,才会有未来:「我们要更深化文学史,如同博物馆导览,博物馆要有作家的捐献室,而且场地一定要很大,大到让人能够摆放未来。」

传递首都温度 人与人以空间交流

人与人有连结,也有距离。作家马翊航认为原住民族人在台北进行各种行动都是被压缩的,他希望「台北」不只是都市,而是有家的亲密与依附,尽管其中一定有游离或抗衡。他以卑南族作家林志兴的诗〈那一声〉为例,讲述在都市中遇见同乡的陌生与渴望,这正好也是台北要面临的「温度问题」。

除了空间地址与交流,作家们对台北的认同同样重要,作家陈雪回忆道,当年小说家袁哲生去世时,作家们都失落不已,唯有借由聚会,才能唤回热情,甚至是碰撞出更多故事。作家需要安静写作的地方,歇息的地方。她想像中的台北文学馆是一座能接待贫困写作者的空间,让他们能驻馆写作、聚会交流;而曾任台湾文学馆副馆长的陈昌明也坦言,台北拥有庞大的资料,更要有作家生态调查与关怀的心态,不但帮助年轻人,也要探望生病的老作家,才能显现首善之都的温度。

曾担任《幼狮文艺》主编的作家吴钧尧,将一座文学馆的落成比喻成杂志的专题与专栏:前者是为了搜罗优秀作家且让作家有一个集结与发表的园地,后者则是有社会影响力的发声管道。台北文学馆就是这一横一纵的表现,让作家安放文字作品,也提供场地让他们发表想法。

医师作家吴妮民也希望台北文学馆是迈向国际的文学馆,例如日本三浦绫子纪念文学馆,观览小说中的场景散步路线,让市民能够参与人文自然的契机,提升艺术美感,也能规画城市散步路线认识台北的细节,「希望以后的台北文学馆是一座翻修的、美丽的老屋;千万别忽视网美打卡的力量。」

东华大学华文系教授杨翠也以日本为例,明治时期的作家石川啄木在北海道的钏路只待了76天,但在许多年后,附近却有满满的诗碑与纪念空间,游客甚至能在咖啡厅餐巾纸看到他的诗──文学空间不是单方面的展设,而是全方面的环绕。

技术与观念:一场对未来的考古

「我们的心好像太小了一点──」师大国文系教授须文蔚直言,自己于2011年曾写了一分关于台北文学馆营运的报告给市政府,认为一个文学馆的观念不能只停留在陈列馆,应结合博物馆、图书馆与研究机构三方功能,并有典藏、教育推广、国际交流、出版以及数位传播。台湾目前只在硬体设备下功夫,这点还需要我们一起努力。

作家颜讷也回忆道,十年前曾做过一个科技部计划的助理,该计划就是为台北文学馆选址,除了比较国内外的文学馆,也走遍台北到处场勘,发现症结点:台北有许多独立书店与空间可以承担举办沙龙的责任,但都没办法像一个文学馆一样可以与里民接轨,承担教育功能。

除了观念,作家朱宥勋更举出台北文学馆未来会遇到的尴尬,「不能自己对抗自己」,因为台北资源丰沛,许多文人都在此发迹,让其他县市的文学人有危机感,「希望台北这座城市的文学馆,不是台北文坛的文学馆,而是台北这座城市的文学馆。」朱宥勋补充道,台北文学馆要对抗的是「历史的流失」,要从古老的台北出发,回过头看看没有被注意到的作家作品,让大众读者发现过往所不知道的老台北。

台大中文系特聘教授梅家玲也表示,在技术上呈现老台北,除了文字,也可以结合AI技术,能够让白纸黑字上的人事物跃升于人们的眼球,好比余光中的厦门街,王文兴的纪州庵,在台北文学馆中,人们借由手指点触AI地图上的标示点,那曾经的文坛也会跃升至人们眼前,唯有这种发自内心的想探索感动,可以催动阅读,也才能催生出更好的文学未来。

资料之必要:台北的前世今生

陈素芳表示,台北文学馆成立之后,必定有丰富的资料捐赠涌入,除了担心保养问题,最让她担心的,还是该如何让作家与家属放心,在捐赠资料的同时,让他们相信这不是一座蚊子馆呢?

台大台文所教授黄美娥也呼吁,未来的台北文学馆将来要更珍惜文物,要赶紧拜访作家后代与寻找资料,因为台北的前世今生正在快速流逝,例如日治时期新竹的作家魏清德,资料与文物收藏丰富,过去只有国立历史博物馆收藏了部分资料,一部分捐予台大与一些文学馆,而剩下于民间的一部分遭到盗窃,目前下落不明,甚至是有许多作家的文物资料反而流落到中国,台湾不能再让宝贵的文物流逝。

须文蔚也感叹道,每当作家逝世,都能听闻藏书与文物到处流失,例如台静农逝世周年前,包括眼镜和文房四宝全都送到了北京鲁迅博物馆典藏,其手稿、藏书、剪报、照片、名家书法字画、使用过的物品实物等共11742件都捐给中国现代文学馆,甚至包括张秀亚、林海音、洛夫的文献资料与手稿,也都捐入中国现代文学馆。这些在台北发光发热的作家,因为台北不重视文学资料典藏,都在大量流失。

杨翠教授更直言,文学史料的消失不是经费问题,依旧是观念问题,杨翠举例,自己以前做研究找资料时,曾目睹作家的家人将其手稿藏书的纸页拿去包烧饼油条:「哪怕是抢救一分资料,建立一座诗碑,一块路标,甚至建造一座文学馆,只有民间力量是不够的,去营造一个城市的文化是所有人的事。」

对未来抒情,就是种植想像

诗人崔舜华认为台北是一座充满艺文的城市,有大量的文艺讲座,一切空间都夺人眼球,原本遥不可及的文学仿佛只要进入台北,马上就能理解似的。但文学就如同灵感与写作,人们自由选择,自由去探讨。崔舜华认为,台北的文学性永远在那,这是精神的;而物质上的则是一座地标,那就是台北文学馆。

作家许荣哲开场以故事的方式为台北文学馆种植想像:十年前的两岸青年学生文艺营办了一个活动,让两岸的写作者们互相许愿,也互相帮彼此完成愿望。一位中国诗人许下愿望:「我想在城市中植下记忆」而在文学营队结束前,这位中国诗人的母亲突然出现在台北:他们因为政治关系,已经好几年没见面。「这位诗人的记忆,就是在台湾与他这一辈子都不知道何时能再见面的母亲相遇。」许荣哲表示这位诗人后来所写下了诗句:「诗歌所做的/是给他建一座新的罗马」许荣哲挥动着手臂说:「所以,台北文学馆就是要给这些年轻的写作者一座新的罗马。」

知名影评人黄建业认为,台北文学馆的建立就是聚拢一个记忆,例如编一部「永乐大典」与「四库全书」,是用专业的文字记载了谁写了什么,谁创造了什么──文学在影像被发明之前,是最厉害的记忆之术,而现今依旧有这个能力。人们在旧有的资料中看见生命,就如同看见花的盛开而体悟人生──先搜藏,再回忆。就像纪录片都可以重新唤起人们的身体,不断典藏,才能不断思考,帮助我们「使用记忆」。

时报文化董事长赵政岷表示,自己六年前接了台北国际书展基金会的董事长,希望台北可以成为阅读之都──不只是卖书,而是阅读嘉年华,不只在世贸一馆版办书展,而是让整座城市都在阅读,让阅读的生态系改变,就如同一座文学馆的出现,一定也能改变些什么,千万不能让文学从生活流失,否则台北的历史将会走味。(完整版请见《文讯》八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