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點滴】熊熊/高牆內的筆友

高墙内的笔友。图/陈完玲

无意间,从网路上看到有个关怀「同学们」的「监所关注小组」在征笔友。

想起当兵时,刚下部队,满腹委屈又不想惊动家人的情况下,只能写信给其他同梯诉苦。曾在忙碌军旅中,趁空档创下一周写三十二封信的纪录。和散落各地的同梯交换彼此郁闷,是支持我走完漫长军旅的一大动力。

军中地址,是个语焉不详的代号且常在改变,信中不能透漏确切位置和任务细节,在那个刚解严不久的年代仍会受到严厉处分。同样身不由己,我至少可以写信、放假,但去进修的同学们,不是想写信就能写信,得看表现。被归类为第四级的「新生」,只能和亲属通信,还有次数限制,一些福利也因级别大不相同。

对同学们来说,一封信的诞生,比外人想像的困难许多。当过兵的我,约略可理解同学们内心苦楚,参加说明会后,立刻报名参加写信志工,几个月过去,经主办单位配对,收到第一封信。

同学大方介绍自己出生年月日和进修原因,坦白得让人惊讶。在里面,除了自由大幅缩水、科技也倒退数十年,没有手机、电脑,写信只能回归纸笔时代。和我通信的是位年轻人,用字活泼生动,信纸上还有俏皮图案,其实我可用打字回信,为表示诚意,我跑到书局买了信纸和信封,还特意挑选那种直式红色线条的款式。太久没寄信,原来邮递区号已变成六位数,平信邮资也不知何时从五元涨到八元。

所有信件,统一用小组办公室为基地,来往的每封信都须寄到那里转寄,不能自行邮寄和收信,也避开透漏自己居所的困扰。待同学们回信,主办单位扫描后,再用电子邮件转寄给我。

依规定,同学们得用真实姓名通信,比照对方的自我介绍,我也剖析自己一番,聊兴趣与生活,只是我躲在笔名之下,想揭露多少全看自己。

太久没写实体信,很多字都忘了部首和形状,好在家里的字典只是蒙尘,还没丢弃,不然网路也能查询。通信让我回到小学时光,重新学习注音和笔画,也算另类进修。

不知是我的真诚感动同学,还是另有原因,往返几封信后,同学又介绍其他同学和我通信,让我觉得受到鼓励。

这个从疫情严峻、无法会客时开启的计划,短短两年,写信志工从个位数成长到八百人,想交笔友的同学高达一千五百人,来往信件加总破万。

台湾大概有五万多位同学在高墙内进修,一些人失去亲友支持,写信志工成为他们意外的家人。表面看,好像是志工给同学们关怀;仔细看,同学们也为志工打开一扇看清社会的观景窗。

两条原本不会交会的铁轨,透过一封封横向联系,展现许多令人惊叹的风景,我让同学看到我这边辽阔的海洋,同学们也让我看到他那边的悬崖与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