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吃天花粉,铲起杜瓜根”你会读吗?
褚半农老师的《杜瓜:长在沪地的<诗经>植物》一文发表后,新华社记者李荣颇感兴趣,遂写下一文表达感悟。“今日闵行”一并与大家分享,以期更多碰撞。
“新上海”读“老申曲”
文/李荣
沪上褚半农先生,不仅是“老上海”,而且是上海方言的研究者。承蒙老先生不弃,他每有新作发表,总会第一时间在微信里承赐一览。我是60后,虽也是没几年就要退休的人,而且从小在上海长大、工作生活,但对于上海“老古”的方言与风俗,我们这一辈真当不起“老上海”的称谓——嘴里说的“上海闲话”已经杂了不少,没有前辈上海人的正宗的韵味;上海的老故事、老风俗、老沿革听闻、了解一些,但也说不到全面、准确。所以,平时写文章,凡关于上海的“老古话”,有吃不准的地方,常冒昧地请教褚老先生。褚先生也是热心人,不嫌我啰嗦,也不厌我的游谈无根,总是及时回应、指正。
褚先生的上海方言辨正《杜瓜:长在沪地的〈诗经〉植物》,河南的何频先生感兴趣的是杜瓜的“另外一副面孔”,至于我,除了上海郊区历史上各种杜瓜的种植生长情况外,特别感兴趣于文中说到的那条杜瓜上生成的方言俗语:“要吃天花粉,铲起杜瓜根”。
文中提到,有的方言词典里把这条俗语解释为“比喻循根寻源”,这是把“铲”简单地理解成“挖”,挖到根,岂非“循根寻源”。但是,褚先生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认为,“加了后缀的‘铲起’在方言中是完结、完蛋的意思,不管是在俗语里使用,还是单独使用,都是这个意思……同类的方言词语还有‘铲尽、铲绝、铲光、铲脱’”。
我是信任褚老先生在上海方言研究上的学殖的,他的解释更为合理。而且,据褚先生文中引用《辞海》的介绍,杜瓜每个药用部分都有各自的名称,它的“根称‘天花粉’”。天花粉就是杜瓜根,二者是同一事物。这就让这句俗语变得更加寓意丰富,而且语感上十分幽默风趣。天花粉,既可食用,又可药用,“吃天花粉”,能充饥,也能治毛病、补身体,当然是人所需要的,是好事;但天花粉即是杜瓜根,采了粉即是毁了根,整棵杜瓜植物也就“完结”,这又成了件坏事,让人不开心。
生活中这样的事应该是不少的,同一件事,既是好事,又是坏事;既有让人高兴的一面,又有让人烦心的一面;既让人想去做、想完成,又让人不敢做、怕产生后果。用这一句“要吃天花粉,铲起杜瓜根”的上海方言俗语来形容,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没有上海方言的研究基础,手边没有太多资料。试着利用褚先生文中引用的一段老申曲的资料来做佐证,大致“合拢”,更是增加了我上述“引申义”的自信的程度。这段申曲(沪剧)来自上海大美书局、沈鹤记书局1946年11月发行的《改良申曲大全·卖红菱》第38页:
出门人,“卖”红菱、做生意,等到要卖时,发现忘记了带秤,这是真要命。卖红菱,有人要买,生意来了,当然是好事,让人开心;但是忘记带秤,称不了红菱,做不成生意,那又是坏事,让人闹心,让人懊恼,“这下完蛋了”。同一件事,一正一反,反差强烈,唱词中用上“要吃天花粉,铲起杜瓜根”这句俗语,严丝合缝,恰到好处,完全对得上。“新上海”读“老申曲”,不晓得读得对吗?只有请教“老上海”。我把从“老申曲”里读出的一点引申义微信发给褚老先生,由其“批改作业”。褚先生依然是一贯的谦虚和耐心,没过多久就在微信上回我一个“谢谢侬”,还附加一个表情包“送侬小花花”,应该是“解读得不算太离谱”的意思。而且,因为我觉得那段申曲唱词里,
由“铲脱”两字的上海话发音又想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们同学之间常常也说这两个音。但我们脑子里转成的字是“惨脱”,比如,“这次考试惨脱了”,也有完蛋、完结的意思。不过,仔细辨别一下,“惨”的上海话发音不是“铲”,或者我们发音与“老上海”的“铲脱”无形中有点渊源关系,但在脑子里转文字时,受普通话的影响,转成“惨脱”了。
乱七八糟写了一堆传给褚先生,被不失礼貌地回了一句“第一次听到”。我只能尴尬地应一句“属于小辈上海人的普通话上海闲话,老辈不懂的。一笑”。
图文:文汇笔会
作者:李荣
编辑/初审:赵若楠
复审:何婷婷
终审:王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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